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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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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地看她,伸出手想觸碰她的臉,而她的臉還是向後一縮,為什麼?心臟狠狠地疼痛起來,他撫住胸口,用力喘氣。別這樣對他,林寧,說了喜歡卻還是逃開,他是聶修,是聶修,為什麼你不相信?視線漸漸模糊,他咬住唇,不讓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不可以倒下,不能任她在這裡,他要帶她離開,離開這裡,這裡太冷。 「林甯,林寧。」他伸出手,叫她的名字。 林甯已無路可退,人抵住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呼吸越來越急促,看著他嘴角有血淌下來,觸目驚心的紅,她整個人一跳,混沌的眼神忽然變得驚恐不已,她好像想起什麼,人撲過去捂住他的嘴。 「不要,不要,」她低叫,「不可以看到血,不可以,你會吐,你會害怕。」忘了自己口口聲聲說他不是聶修,忘了要逃開,只知道要擦去那不停淌下的血。 一滴眼淚輕輕自聶修眼角滑落,不是說不認識他嗎?不是說他不是聶修嗎?不要他了,害怕他了,為什麼還記得他暈血?為什麼還是不忍見他受到傷害?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她的臉,心中有某種情緒正在脫韁而出,他來不及控制它,在看到她又有眼淚流下時,唇已吻上她的,不去想過去,也不考慮明天,現在只想吻她,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就這樣,他對自己說,哪怕下一秒就會停止心跳,吻著她,一直到死。 風大作,樓梯口有人在歎氣,不遠處的教堂裡響起鐘聲。 十二點。 「你只有四分之三的心臟,阿修,你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鶴髮童顏的老教授Dr. Smith,碧綠的眼睛瞪著躺在躺椅中的聶修,「說實話,你是不是沒在服藥?」 聶修手上吊著點滴,眼睛望著病床上的林寧,她被注射的藥物中含有安神的成分,昏睡著還未醒。 「她沒事吧?」他好像沒聽到老教授的話,一心只惦記著林寧。 「阿修!」 Dr. Smith氣急敗壞,要知道他是為了聶修的病才專門從英國趕來的,今天淩晨他被孫仲愚的一個電話叫來,勉強救回這小子一命,可他卻只關心床上那個並無大礙的女孩,「你底有沒有聽到我在問你話?」 「有,只是吃藥有用嗎?」他終於把視線從林寧身上移開,看著Dr. Smith,「你不是說過,我最多也只能活兩到三年?」 「可我們會找到合適的心臟給你做移植。」 「合適的?我已經等了一年多了,再說……」他停下來又看向林寧,「或許死了會更好吧?」後面半句話他用了中文,看著林寧的眼神黯下來,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害A區66戶無家可歸,間接害死她父親的兇手,也許也希望自己死了吧? 「再說什麼?」 Dr. Smith皺著眉頭問道。 「再說……」聶修輕輕地笑,「再說從今天起我會跟你回去,配合治療。」 「你終於肯妥協,這樣才對嘛,為了你的生命。」 妥協?聶修重複著這兩個字,不,他從不妥協,就像以前打官司一樣,不是輸,就是贏。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心臟,照我現在的情況還能活多久?」他忽然問。 「你想聽實話?」 「我是律師,只聽實話。」 「半年,或許更短,因為你擅自停藥,又不注意愛護自己,你的心臟已不堪重負。」 「是嗎?」眼睛輕輕地閉起來,如果只論輸贏,這一次他輸定了,輸給命運,「沒想到只比她們多活了一年多而已,終究逃不過一死。」 「阿修?」 「沒事。」他若無其事地笑笑。 「我會找到合適的心臟,我保證!」 「謝謝你,Smith。」他拍拍老教授的肩。 兩人沉默起來,很久,Dr. Smith乾咳一聲。 「對了,你父親已知道你在這裡,他現在就在樓下,他說,等你決定是留還是跟他走。」 「知道了。」聶修的表情並沒有變化,眼睛又看向床上的林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哦,好。」抓抓頭,Dr. Smith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我希望你從明天開始就接受治療。」說完,關上門。 病房裡沉靜下來。 聶修坐著不動,眼睛不離林寧,看著她原本神采飛揚的臉,此時蒼白得沒有生氣,而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真是個令人操心的女孩。」他輕輕地笑,聲音溫柔得像此時窗外的夜,「而我離開後,你又該怎麼辦?」 拔掉手上的針管,在手背上的針眼還未流出血時,用手帕按住傷口,不讓自己有看到血的機會,他站起身,坐在林甯的床邊。 空出來的手撫上她的眉,她的眼,最後停在她溫暖柔軟的唇上時,他的眉皺起來,當時這唇是冰冷的,那種觸感讓他想起就會覺得心痛,而現在總算溫起來。 以為天臺的一瞬,便是永遠的結束,那一刻他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因為心好痛,因為脆弱的心臟再也不能承受,他以為他會死,他也不在乎一死,所以當自己吻上那冰冷的唇時,心裡便想,不如這樣吻下去吧,吻到死,不用想自己欠林寧的,不用再恐懼死亡,他當時真的就這麼不顧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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