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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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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很渴望有個親人,你又凡事寵著她,她樂得全賴你,所以我說呀,你們真是絕配。」一個愛替人操心、一個則是渴望有人操心的滋味太久了,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鄰家大叔說的,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不說破罷了,她愛裝憨裝傻,他也樂得讓她賴上一輩子。 喜筵將散,鄰桌的她不見人影,怕她真捧著酒罈子去找人拼酒,他急忙尋人去。 尋至後院,那心頭記掛的人兒半靠在圍欄邊,與祝家大嫂聊著閨房間的體己話,他正要識趣地避開,偏巧鑽入耳裡的話語挽住了步伐。 「我瞧浥塵是知禮守紀的君子,律己甚嚴,老顧忌著怕壞你閨譽,你若不給點表示,他是不會有動作的。」 「我哪沒有啊?明示暗示全都來了,他偏給我裝聾作啞,像根本頭似的點不通,我有什麼辦法?」 有——這回事嗎? 他呆愣著,無法相信她竟暗地裡冤了他一記,活似他多薄幸無情。 「怎麼個暗示?」祝家大嫂好奇一問。 是啊,他也想早點,怎麼個暗示?為何他這當事人全無所覺? 「我都明白開口要他娶我了,算不算明示?」 用那種玩笑似的口氣?三分隨意、七分更像戲弄,依他看,逗人窘然無措的意圖居多吧? 他冤,那廂表現得更冤,氣忿難平地又道:「抱也抱了,在他面前露腿、露肩、又摸又纏的,還不夠?真要我剝光了強要他才叫明確嗎?我可也是個未嫁的黃花大閨女,也有矜持的——」頓了頓。「雖然不太多。」 那是因為……她總沒個正經,他無法確知她有幾分認真,幾分嬉鬧啊! 那些個親昵舉止,他也知是逾越了,可一向只當她愛玩,性子本就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因此也就更謹慎地為她把持住應有的分際,不能壞她名節,誰知……她竟是這般心思。 是啊!若是無意,何必時時言語挑逗、意態曖昧?逗人也有個限度,她並非不知分寸的姑娘。 渾然不在意地為他敗光名節,是因為……心頭早有定見,打定主意要他了。 他只是沒想到……會那麼早,早在他什麼都尚未想清楚以前,她便沉穩地決定了自個兒的將來。 堅定地將一生交托到他手上。 不得不承認,他敗了。 面對終身大事,姑娘家都比他果斷瀟灑、坦率大方,相較之下,他顧慮得太多,倒顯得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了。 祝家大嫂朝他所立之處瞟了瞟,他臉一熱,知她早已察覺他的到來,那些話是誘著要穆朝雨說給他聽的。 那實心眼的姑娘也不疑有他,挖心掏肺說得可多了、哪時牽手、抱過幾回、怎麼調戲他……一樁樁巨細靡遺全抖出來。 他還不知道,她醉了後話這麼多。 「咳!」逼得他不得不站出來打斷她興頭。再讓她說下去,他都甭做人了。 「抱歉,嫂子,給您添了麻煩。」他彎身告罪。「她醉了,我這就帶她回家。」 「誰醉了?!」那醉娃彈跳起來,指著他鼻子。「小、穆、子!對吧?」 要敢連他都認不出來,回去她就慘了! 「沒醉就站好,別晃。」 她憨笑,朝他軟軟偎倒,酒氣醺熱的焉頰在他頸際蹂蹂蹭蹭,似是降溫,又像在討憐。 若是以往,他會信她真醉了,可這會兒……他很難不懷疑這賊丫頭在順風駛船,給她梯子不順勢爬下來,免了三分尷尬,居然還愈爬愈高,當心摔死她! 迎上祝家嫂子了然的謔笑眸光,他微窘,卻沒再可以澄清什麼,默默受下這親昵行止,謝辭了主人家,背起小醉娃步上回程。 「下次再喝這麼醉,把你丟路邊自個兒爬回家!」嘴上說著毫無說服力的恫嚇言辭,護憐行止卻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她笑了笑,摟住他頸子,頰貼著頰,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她吐息間淡淡的酒氣、以及婉媚女人香。 一路靜悄悄,誰也沒再開口。 這寧馨的夜,這一輪明月清輝、晚風徐然,有她相陪,縱是背著她,長路無盡,也絲毫不以為苦。 他從沒有一刻覺得如此平靜,步伐如此堅定,凝思著該如何清清楚楚讓她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要是再無任何表示,說不準她真要把對祝家大嫂說的戲言付諸實行了,這大膽丫頭可沒什麼不敢的。 回到家中,將她安置床上,他打了水來要給她擦臉,誰知才轉個身,她人又不見了。 真沒見過比她更不安分的姑娘! 他氣悶地要再去尋人,才開了門,就見她蹲在院子裡那顆大樹底下,笑著朝他招招手。 「夜深了,不好好歇著,蹲在這裡做什麼?」 「我想喝酒,你陪我,我們再喝!」 都喝那麼多了,還不夠? 他想了想,換個方式打消她的念頭。「我很想,可是家裡頭沒酒。」 「有啊!」她開始朝樹底下挖。 「……」還真有? 老天爺,他錯了!做人當真虛偽不得,他發誓下回再也不說違心之論了。 當壇身逐漸由泥地裡露出,他也瞧清貼在上頭的紅紙。 歲月模糊了墨痕,隱約猶能辨識年份、生辰。 瞬間,他領悟了什麼。 「是我的喔,爹幫我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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