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癡將軍 | 上頁 下頁 |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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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應聲,只是偎著他,纏摟住不放手。 他輕笑,懂了肢體傳達的濃濃依戀。「好,那我替你決定,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咱們生相依,死相憶,永世不相忘。」 他彎身抱起她,輕放床帳內,她遞出篦梳,他接過,將柔軟青絲一根根梳順了。依偎了一陣,她枕在他腿上,睡沉了。 悄悄將她移回床上,女兒就在她身邊安睡,他凝視著,心湖蕩漾暖暖浪潮。 惜兒真以為小姐是她的娘親,餓了、渴了、寂寞了,只認小姐,也只有在小姐懷中才能安睡,不再哭泣:而惜兒,也撫慰了小姐的失子之痛,兩人相互依存,誰也不能沒有對方。 著迷地瞧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的睡容好半晌,才不舍地起身離開。 他不該走的,如果他不那麼君子、如果他不是那麼尊重他的小姐,顧慮她的感受的話,他其實早在她柔軟身軀偎著他時,就該要了她,夜夜與她相擁而眠,而不是謹守分際,各自獨眠,那麼,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就在他走後不久,房門再度推開。感受到有人站在床邊注視,那眼神卻不似以往柔暖安心,她起了冰冷寒意,敏銳地驚醒過來。 「啊!」來不及驚呼,口鼻被一把捂住,她呼吸困難,基於求生本能而奮力掙扎。那人一時制不住她,競狼狽地挨上一擊,揪扯間,匆明匆暗的光影映出臉孔 那人竟是杜天麟! 她驚恐地張大眼,排山倒海的強烈情緒包圍住她,突生莫名的對抗力量。杜天麟怎麼也壓制不住,眼角瞥見她身旁的嬰孩,探手奪來,威脅低喝。。「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這種殘花敗柳他根本不想要,但是任衛少央奪去又是另一回事,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當了王八,連妻子都保不住,令他顏面掃地,只要他們在一起的一日,他便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怎麼也不舒坦! 偏偏真要告到皇上那兒去,他又不敢,畢竟他有太多的爛瘡,真要一道道揭了起來,最難看的還是他,而衛少央再如何都還有皇上偏袒護著。 他不甘心,不信真扳不倒衛少央。若是她死在將軍府呢?強奪人妻後,玩出了人命,殺人之罪皇上還怎麼護?他不信這樣衛少央還能置身事外。 他抱高嬰孩,冷冷望著她,那猙獰的臉孔,勾起鎖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幕、又一幕閃過,與眼前重疊。 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允兒……她的孩子…… 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那一幕不斷浮現腦海,他怎麼敢、怎麼敢毫無悔意,一犯再犯? 太深沉的痛楚、太強烈的怨恨衝擊著她,她瘋狂、崩潰了,一聲聲淒厲、絕望的吼叫,自心靈深處、也自喉間湧出,傳遍了將軍府,教人聞之心驚—— 當衛少央聞聲趕來時,觸目所及是一地的血,腳邊倒臥著一個人,利剪刺入胸口,鮮血仍不住地狂湧,身子抽搐幾下,便斷了氣。 朝裡頭一看,梅映宛縮在角落,懷中密密護著孩子,身上血跡斑斑,神情一片空洞。 他呼吸一頓,快步上前。「小——」 「走開、不要碰我——」才碰著她的肩,她便激烈地尖叫、退縮,以身子護住懷中嬰孩,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 惜兒……那是衛的骨血,她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不能,絕不能! 「是我,小姐!」他揚高音量,企圖喚醒恍惚失神的她。 她怔了怔,緩慢地仰眸,瞧清那張傾心依戀的面容,眼淚瞬間潰堤,倒落他懷中,宣洩出滿腔的恐懼。「他……殺了允兒……還、還想再動惜兒……我、我……好恨他……好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們。」他連連安撫,將她和惜兒一併護在懷裡。「他有沒有傷到你?有沒有?」 她只是哭,聲嘶力竭地哭。衛少央沒有阻止,她壓抑太久了,需要好好發洩一場。 受到驚嚇的惜兒,陪著她號啕大哭,他牢牢護著,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阻擋在紅塵紛擾之外,其餘的,再也不重要了。 哭累了、聲音啞了,她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茫然得毫無方向。 他為她備了熱水淨身,換下血污斑斑的衣裳,一把火燒了。 親自打理好一切,將她抱回他房中,靜默著,相擁依偎,直到夜盡天明。 他什麼也沒問,更不談杜天麟的事該如何處置,婢僕隨後被驚動而來,全教他給斥退了去。 窗外天色大亮,時候不早了,他強迫自己鬆手,目光留戀再三,無法自那張深戀了一輩子的容顏上移開,他依依難舍,終是隱忍不住,傾前吻了她蒼白的唇。 這是他頭一回吻她,唇溫微涼,他烙下自己的溫度,深深地、密密地纏吮,似要傾盡一生的愛戀,炙熱、渴切。 是第一回,也將是——最後一回。 微微鬆開,他依著她的唇低喃:「別擔心,一切有我。」 他總是,只對她說這句話,一次,又一次,並且從未失信。 梅映宛一驚,直覺揪握住他袖口,留住欲下床的他。「你——想做什麼?」 他不答,只是淺笑。「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你,這樣就夠了。」 他走了,丟下忐忑不安的她走了。 她環抱住孤單的身體,蜷縮在他床上,等著他回來。 然而,他再也沒回來,只帶回了一道消息—— 他上刑部投案,原由是,殺人罪。 她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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