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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很不可思議,但它就是發生了,只要抱著孩子,她便不叫不鬧,溫柔呵護的模樣,儼然是一名最慈愛的娘親。

  她沒讓惜兒受過一丁點兒的傷害,抱著惜兒時,比任何時候都要防備,任何人想碰孩子分毫,便不惜與之拚命。

  衛少央下了朝,進房便見這一大一小緊挨著彼此,睡得好安穩。

  他放緩了步調,在床畔坐下,凝視著她的睡容,長指不由自主地撫過她的眼、眉、鼻、唇,這張他愛戀多年、至死不渝的容顏。

  從不敢向自己承認,原來,他愛她如此之深。

  她驚醒過來,見是他,又鬆懈下來,坐起身,雙臂攀向他,將自己塞進他懷抱。這些日子,她已經好習慣這樣的動作。

  或許是不自覺中,她早已記住他的氣息以及被他所擁抱的感覺,只有躲入這裡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因此,縱是沒了心、失了魂,她仍是追隨著他。

  衛少央撫著她的發、她的肩、她的背,柔柔地,一遍又一遍。

  「小姐,我知道允兒的死,帶給你很大的打擊,使你不得不封閉自己來逃避痛苦,但是小姐,見你如此,我不捨得。」

  她聽不懂,只是扯玩著他的衣襟。

  正因為她聽不懂,於是他頓了頓,放膽說了下去。「知道我愛你多久了嗎?整整十年有餘。我愧對公主,于她,有夫妻之恩義、有親人間的溫馨,卻沒有愛情,這輩子除了你,我沒辦法再為誰付出那樣的感情,你懂嗎?」

  他好聽的嗓音成了安眠曲,螓首枕上他的肩,打了個小呵欠,垂下眼皮,舒服地想睡了。

  他露出些許無可奈何的笑意。「睡吧!」

  反正,他從沒想過要她給什麼回應,安眠曲就安眠曲吧!

  「如果這樣的你,真的比較快樂,那就什麼都不要想。有情無情都無妨,你不想面對就不要面對,一切我來扛,我會盡我的全力守護你和惜兒。」

  又一陣子過後,她不再對誰都豎起芒刺,任意抓傷所有意圖靠近她的人了。

  也許是因為,這裡有太多的溫暖、太多的善意,再沉重的傷也會漸漸淡去。

  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的她,開始會露出淺淺的笑容,原本空洞的眸子有了方向。

  她是先學會照顧惜兒,然後開始也會打理好自己了,不過她的發還是喜歡留給將軍梳。

  她會抱著小小姐,待在那個公主以前常待的亭子很久,後來眾人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將軍回來,待在那裡可以最快看到他,那是思念。

  將軍沒回來,她當晚就會吃得很少、很少,但是等到將軍回來後,她會自己到灶房溫菜,陪著他吃。

  她還是很安靜、很安靜,從不開口說一句話,也可以一個人待在房裡許久,埋頭做著針線活,為小小姐做了一雙小鞋,又為將軍裁制衣裳。

  有時,下人們覺得她和已逝的公主極像,而將軍又如此珍愛她,於是,他們也漸漸將這個沉靜、在將軍面前偶爾會笑的女子當成主母看待。

  這前後,整整經歷了半年光陰。

  §第十一章

  即使身子已疲憊不堪,歸來後的衛少央卻沒直接回房歇息,而是繞了個彎,往另一間寢房去。

  裡頭還透著光,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他每天都得見見她,否則無法安睡。

  推開門,她端坐在床尾,低著頭縫縫補補,神情恬靜。

  「小姐。」她仍是不曾對他說一句話,但是每當他開口呼喚,她知道是在喊她,也必然會有所回應。

  她仰眸,給他一抹笑,起身迎向他,捧了一碟子糕餅。

  他看了一眼,卻沒伸手接過,雙臂扶住她纖細的腰身。「你做的?」

  她想了一下,點頭,拈下一塊送上他嘴邊。

  意思就是他非得嘗嘗就是了。

  他一口咬下,淡淡的梅花清香在齒頰間散開,口感鬆軟,甜而不膩。她臉上掛滿斯待,於是他也沒讓她失望。「很好吃。」

  從她開始為他打理生活瑣事時,他對她說過:「你不是下人,不需要服侍我。」

  她不聽,依然故我。

  她為他張羅吃穿、為他縫衣制鞋、為他倚門而盼,遠遠見他歸來便由亭中直奔而來,臉上掩不住歡欣喜悅,不寐的夜溫上一壺酒,拖著他看星星,而後睡倒在他臂彎。

  玉玲瓏,他倆各執其一,隨身佩帶,兩人相伴時,她把玩玉玲瓏,最喜歡聽玲瓏成雙時,發出的共鳴聲響,清韻動人,這能令她露出微笑。

  這些像是溫婉的妻,而非下人。

  於是他漸漸領會,那是她從不言說的暖暖溫情。

  「也許有一天,我辭了官,小姐可願與我共度晨昏,一生相伴?就你,就我、還有惜兒,咱們三人平平靜靜度日,再也別有那些蝕心的波折分離。」

  皇上多少聽到些風聲,只是裝聾作啞,前兩日,匆然故作不意地向他刺探起她的事。

  是,他奪人妻,那又如何呢?他不怕承認。

  醜聞便醜聞,官勢壓人、色欲熏心、強佔人妻,怎麼說都無妨,他不介意聲譽盡毀,也清楚表明,若他的行為有失一品朝臣的官風與威儀,那麼他辭官,要他放棄梅映宛,萬萬辦不到。

  他早已做好為她放下一切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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