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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難得芙渠有求於我,豈會讓你失望?只是這事不好聲張,就低調處理吧,這場比試,我們這群人知道就好。”陸長興寵溺地看著沈清,好似這場比試不過是他拿來討好妾室的手段。

  “就七天后吧,東城外狩圍場,巳時正。”

  東城外的狩圍場是專供皇親國威、重臣名將租賃尋樂的掛牌獵場,小有名氣。

  “好,巳時正,不見不散。”唐琳惡狠狠地瞪了芙渠一眼,不信這狐媚子有力氣拉弓禦馬,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孫嬤嬤,扶姨娘回房休息。”陸長興揮手讓沈清先下去,面露疲態,軟性逐客。

  秦王世子豈會不識相。“叨擾過久,我也該離去了,七天后狩圍場見。”

  “世子慢走。”陸長興起身相送,其他人見狀,也一一離席。

  唐琳雖然想留下,但也知道陸長興不可能單獨招待她,最後也是遣嬤嬤過來當陪客,看了他幾眼後,也領著她帶來的人離開。

  大廳此刻只剩陸長興跟老僕,他才轉頭吩咐。“權叔,暗中找人把唐琳跟芙姨娘比試騎射的事情傳出去,順便把唐琳上門找碴的事推到鄒氏頭上。”

  “是。”老僕恭順領命,心裡有些竊喜,站在陸長興這邊的人,誰會喜歡唐琳跟鄒氏?她們只會給自家主子帶來麻煩而已。

  而陸長興雖好奇沈清此舉,但也不急著問清楚,他知道問出來的答案不見得是真的,替她選匹好馬、覓把好弓才是要緊事。

  陸長興納了一名瘦馬當妾室的風頭還沒過去,又傳出唐琳因為南國公妻子的攛掇,快馬加鞭從北方駐地趕回來,摸不清楚身分就上門理論,甚至大言不慚地說除非那名妾室能在騎射上贏過她,否則就得自動求去。

  根據當天在場的人士透露,陸長興痛斥唐琳,甚至連唐順的面子都不想給了,發話要唐家來把人領走,倒是那名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妾室站了出來,應下唐琳的挑戰,約定七日之後,東城外狩圍場一決勝負。

  這下京城熱鬧了,誰茶餘飯後不把這些事拿出來談的?講著講著,難免開始評論起唐琳跟鄒氏的所做所為。唐順駐立北方多年的忠誠形象全毀在這名寵壞的幼女身上,不過唐順聽不見這些閒言閒語,不像京裡的南國公陸隨,脊樑骨疼得要命,鄒氏也稱病在家,暫時不敢在女眷間走動。

  大夥兒翹首以盼,這場七日之約還沒到,又傳出鄒氏私下為陸長興說好了一門親事,是工部尚書的嫡親三孫女,因為臉上有塊黑色帶毛的胎記,已經十八歲了還找不到好人家。

  鄒氏敢上門提道門親事,據說是陸長興奏請朝廷在漕運重要樞紐上建蓋小型船塢,讓過路漕船能及時獲得修繕,而不是等航線結束後才處理,或是出了大事直接換船,這樣還能增加船隻使用的年限,工部正在評估這件事,如果陸長興拒絕了這門婚事,小型船塢的事就等著黃了。

  這事透著蹊蹺,鄒氏一內宅婦人,如何知道朝廷尚未決策的國務?這不表明了南國公一家子為了世子之位,緊緊注視著陸長興的一舉一動,想伺機算計他嗎?

  不僅如此,有幾名漕幫老人知道這件事後,仗著年紀長了南國公幾歲,即便一腳都已踏進棺材裡,仍上國公府想為陸長興討公道,誰知道連對方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家丁打出去,一氣之下,在國公府外大聲斥責陸隨狼心狗肺、鄒氏泯滅良知,情緒激動之下,無意說出陸長興生母臉上有兩道疤,好事之人馬上就聯想到鄒氏安排工部尚書這門親事,還帶有諷刺陸隨正妻之意。

  這下鄒氏暫時沒臉在女眷裡走動了,她親生的孩子都沒議親呢,真是自作自受。

  “姨娘,你說過不過分?”小翠把這幾天傳的事說了一遍,邊替沈清更衣邊為陸長興抱不平。

  “嗯,是過分。不過這事別再說了,小心讓爺聽見,壞了他的心情。”沈清整了整衣服,半敷衍地回著小翠,要是今天她不知道陸長興的真面目,興許還會同情他悲慘的遭遇,可惜她已經領教過他扮豬吃老虎的本領。

  有什麼比不解釋而默默承受的受害人還來得讓人義憤填膺?如果小型船塢辦不起來,工部尚書就難逃公報私仇的臆測了,真是可憐了他的嫡親孫女,婚事耽擱了,還在這場鬥爭下被推上火線。

  “姨娘,等會兒就要上場比試了,怕不怕?”小翠為她梳理頭髮,看著身穿竹青色窄袖勁裝仍不減柔媚的沈清,心裡不免犯嘀咕,怎麼會想不開找唐琳比試騎射呢?

  “想著會贏就不怕了。頭髮紮一束就行,緊一點。”沈清指點著,等小翠束好頭髮,準備戴上面紗時,陸長興推門進來了。

  “怕嗎?”他笑看坐在銅鏡前的沈清,乾淨俐落的模樣又是另一種風情。

  沈清起身回頭,柔柔一笑。“有爺在就不怕。”

  “當然,只要你跨得上馬、搭得起弓,我就有本事保住你。”他走上前將她圈入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囑咐。

  “摔下來的時候悠著點,記得喊我的名字,嗯?”

  他尋了十匹好馬、三十把良弓讓她試手,她也不過騎著馬在府裡繞個兩圈,每把弓拿起來對空中虛射了幾下,不到一個時辰就選好上場的利器,看不出來有重視這種比試的意味。

  難道沈清也跟他一樣,有時候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只是為了噁心見不慣的人?

  “爺的叮嚀,芙渠牢記在心。”沈清笑了笑,沒幾分害怕,心裡反而期待著。

  她離家四年,途中挫折不斷,她氣憤過、低潮過、盲目過,卻始終沒有明確的進展,一口氣愁著不上不下的,就等唐琳讓她直泄部分。

  就算唐琳的騎射功夫是唐順親手帶起來的又如何?當年父親為了栽培哥哥,四藝跟騎射可是聘了名師,好巧不巧,這名師傅曾經帶出一名弟子,就叫唐順,而且還不是最出色的徒弟,沈家每個孩子資質都比他高,而沈家資質最上等的,就是她這個跟在哥哥屁股後面有樣學樣的女娃娃。

  父親疼她,隨她折騰,幾名孩子中,就她習藝最久、最精,這門功夫也是在她進入集玉閣前,最有幫助的一環。

  她從來沒有落下過,唐琳跟她誰有贏面還難說。

  “時候不早了,走吧。”陸長興鬆開沈清,捏了她的小臉一把。“車備好了,就等你掙一口氣回來。”

  這口氣是好是壞都不打緊,反正他們是魚幫水、水幫魚,同時又能讓他看場好戲,這種生活過起來才有滋味不是?

  東城外的狩圍場人滿為患,平常租一次場子,看範圍大小,要價從五十兩到五百兩不等,因為此次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女子騎射比試,更是首次開放五文租個可以站著觀賞的地方。

  “回頭問問這狩圍場的主人收了多少租金,不分個幾成,太說不過去了。”陸長興

  坐在三天前搭好的看臺中間,正對靶面。試場共有五面靶,前後錯落,間距各有不同,他看著兩側與箭靶後方黑壓壓一片人頭,不禁眯起眼來,起了斂財心思。

  “我知道,漕幫很窮的。”秦王世子在旁笑著幫腔,笑意裡有些無奈,不難看出他也曾為貧窮的漕幫貢獻過一分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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