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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到底曾有多少人希望她成為他人眼中的期待?他有些不忍地看著她,感覺她像是找不到一雙能夠肯定她的眼眸,而此刻看來全無自信的她……就像個陌生人似的。

  「我曾這麼想過。」他歎口氣,伸手拿走她手上已喝空的酒杯。

  「現下呢?」她心灰意冷地問。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成了。」他忙著收拾一地她製造出來的狼藉,在經過她身邊時,還用指推了推她的鼻尖。

  呆坐在原地的天都,不解地看著他忙碌的背影,過了許久後,感覺喉際有些緊的她,深吸了口氣再問。

  「為什麼?」

  廉貞不甘不願地撇過臉承認,「因為繡花鞋總比自責內疚來得有趣。」

  在他那張她曾認為太過惹她厭的臉龐上,所出現的,除了不情願的表情外,還有著承認她的目光。這麼多年來,每次與他人相較之下,總是敗下陣來的她,就像是打了一場太久的仗,失敗了無數回後,頭一回有種獲勝的感覺,或許這句話對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但他不會明白,這話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

  「謝謝。」她吸了吸鼻尖,掩飾性地將頭垂得低低的。

  也裝作沒看到的廉貞,只是忙著收拾滿地她喝出來的戰績,免得他今晚得睡在一堆酒瓶與酒罈裡,並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他可能要再喝上幾百年才能喝出她那等的好酒量。

  「喂,你還行不行?」當一掃整晚鬱悶的天都又伸手去拿那剩下的半壇酒時,他忙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她一手緊握著拳,說得一臉認真。

  「這輩子我還不曾醉過。」打小就陪五個酒仙級的王姊一路喝到大,她有信心不會喝輸任何男人。

  「有沒有搞錯……」白白浪費這些酒的廉貞,朝天翻了個大白眼,一點也不覺得這有啥好值得驕傲。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後,心滿意足的天都,習慣成自然地往後一躺,而早已摸透她這種習性的廉貞,則是歎息地伸出一手接住她,把她的腦袋移師至他的腿上。

  「你已經完全放棄當個女人了嗎?」

  枕靠在他腿上的她,直視著房頂許久後,忽然問。

  「倘若人生能夠重來一次,你想做什麼?」

  「把所有曾做錯的事全都做對來。」他回答得毫不猶豫,再低首看著她,「你呢?倘若人生能夠重來一次,你想做什麼?」

  「我想當個不被期待的人。」

  雨夜裡,那深埋在心中的渴望,聽來格外有種無奈的味道,聆聽著她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來的情緒,廉貞不禁攏緊了兩眉,透過桌上閃爍的燭火,他在她那雙明亮的水眸裡,找到了淺映著傷害的印子,就如同那時雨師朝她甩出那一巴掌之後,她那副受傷的模樣。

  溫暖厚實的大掌輕輕覆上她的頭頂,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為他舉動愣了愣的天都,一雙遊移的眸子,頓時來到他的臉上,瞬也不瞬地瞧著他。

  「你怎了?」他頓下了手邊的動作。

  天都兩手攏著胸,正經八百地對他下評語。

  「說真的,你不擺個跩樣,我還挺不習慣的。」該說他學習能力強呢?還是他在百年前原本就這種性子?她定是三生有幸才能看見他像人的一面。

  他老兄隨即將臉一板,「你若希望我繼續一路同你杠到底的話,我也是可以配合。」

  她忍不住低聲咕噥,「有時我還真懷疑你那個兒子是怎麼蹦出來的……」瞧瞧他,說沒兩句話臉就又臭得跟什麼似的,當年那個和他成親的出雲是怎麼受得了他的?

  懷疑他那方面不行?

  把這話當成另一種意義解讀,深覺男性自尊嚴重遭到質疑的廉貞,危險地微眯著兩眼,盯著近在眼前的紅唇,半晌,他默然地朝她俯下身子。

  「你做什麼?」在他的鼻子差點撞上她的鼻子時,她忙不迭地一掌推開他的臉,並跳離讓她枕得舒舒服服的大腿。

  他扳扳兩掌,「讓你明白兒子是怎蹦出來的。」

  「誰跟你成親了?」面頰微緋的她,神智當下全都清醒各就各位。

  「反正連兒子都生了。」他邊說邊往她的方向爬行。

  「又不是我生的!」隨手脫下繡花鞋的她,快狠准扔向他涎著詭笑的俊臉。

  擊中目標的繡花鞋落地後,廉貞拎著那只總是偷襲成功的暗器,不禁有些咬牙切齒。

  「改天我定要問問,你究竟是如何百發百中的……」

  成功地阻止他前進後,天都的眼中寫滿了防備與不安。

  「你又認錯人了?」好端端的,他怎會又突然緬懷起過去來了?

  他沒好氣地以指梳著發,「我記得你叫段天都沒錯。」

  她愕然地瞪著他,既然沒認錯人,那……

  慢條斯理地抬起眼,與她的目光對個正著後,廉貞凝視著她久久不動,在她被他看得愈來愈不自在,秀頰也心虛地漾出兩朵紅暈時,他攏緊兩眉,登時變得更加心煩意亂,流連的目光輕巧巧地滑過她曾緊緊環住他的一雙素手,再遊移至只要沾上了水或雨,就會讓他有種錯覺像是看到了出水芙蓉的小臉,氣息微亂的他索性將兩眼往旁一轉,只手拿來還剩半壇的酒,仰首咕嚕嚕地連灌好幾口,但就在他稍微鎮定下浮躁的情緒,以袖拭著嘴邊的酒漬時,冷不防又接觸到她那雙無辜又不解的水眸,他用力哼口氣,不悅到極點地重重放下手中的酒罈。

  他命中是犯水不成?

  「你……這頓無明火是打哪來的?」由於他老兄的轉變太怪,一頭霧水的天都眨眨眼,完全不能理解此刻的他在想什麼。

  廉貞一骨碌地跳起,扳著手指對她數落個不停,「瞧瞧你,渾身上下沒半點女人味就算了,性子糟,酒量又無人能及,脾氣還大得跟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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