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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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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她拍拍兩掌,「就這樣,沒別的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早被皇帝寵壞的四人,馬上掉頭各自走各自的離開艮澤宮,將一句話都沒說到的日行者給拋在身後,兀自尷尬地揮手相送。 他好不委屈地問:「你不覺得……陛下寵他們寵過頭了嗎?」好歹他也是個一人之下的宰相,居然沒人理他。 月渡者遙看著那四名各撐持著帝國一片天的背影,微笑地拍著他的肩。 「陛下是該寵的。」 輕輕緩緩,規律且持總不停的叩門聲,在靜夜裡聽來格外讓人不耐。 打理完方塌的新礦,並計劃好要在另一處另開新礦口的馬秋堂,擱下一桌的草圖來到房門前,一把拉開房門,直瞪著那個吵得他無法入睡的表兄。 「你要負責。」藥王兩手擦著腰,眼中泛著濃濃的指責。 「負什麼責?」馬秋堂眨眨眼,一臉錯愕。 他伸手指向遠處仍亮著燈火的客房,「那個。」 馬秋堂踏出門外,抬首看向宮廊盡處的那間客房,朦朧的燭光映照在窗紙上,映出另一道未睡的窈窕剪影。 「這幾日都不見她有睡。」藥王一個頭兩個大地撫著額,「還有,她似乎怕黑。」每個人都知道,那位姑娘自沙漠裡回來後就一直睡不著,氣色也明顯地一天比一天糟,可她的心病,他們這些局外人又無人可解。 馬秋堂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解決,「那就在她房裡多點幾盞燈。」 「她需要的不是燈。」點燈能解決問題的話,他早把她的房間點成萬家燈火了。 為了這個活生生的女媧婢女,現下全宮上下的人,都把她當成國寶般地供著,就連年紀一大把的長老們也拉下身段拼命去討好她,可他看得出來,每個人都走不進她的心裡,也沒法讓她一層歡顏,無論他們試過了多少法子。 雖然說,花詠明白他們的好意,也已經很體貼他們,並很努力地配合著他們了,可他知道,她只是在逢場作戲,她不想讓他們繼續為她擔心而已。 馬秋堂別過臉,「這陣子我看她適應得不錯。」 他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那是裝的,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遇上這種事,或許別的女人會哭哭鬧鬧,或者乾脆就在他們面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可他們這位地藏的先祖不是,她裝勇敢還裝得滿像一回事的。 「你要我怎麼做?」馬秋堂煩躁地以指梳著發,實在是很不想再次單獨去面對她的問題。 「看、著、辦。」藥王也如法炮製地玩起不負責任,「反正她是你喚醒的,你休想來個宣之不理。」 他深深歎了口氣,「藥王……」 「本王鄭重告訴你,我不再接手你惹出來的麻煩,總之她就交給你,由你自個兒去擺子。」藥王重重拍著他的雨肩,成功地將燙手山芋丟出後,開開心心地轉身回官去睡覺,至於他身後那個表弟會不會因此而睡不著,他才懶得去管。 隨著藥王在廊上愈走愈道的腳步聲,馬秋堂的心情也隨著他一步比一步沉,他搔了搔發,關上自己的房門,理了理衣衫後,舉步朝那間夜夜都不熄燭火的客房前進。 在走向那間仍亮著燈的客房時,他一直想著那日她的眼淚,以及蜷縮在他懷裡的她,是如何將他抱緊的,他忘不了那殘留在他掌心上的淚珠,還有她渴望歸去的心情。 以指輕敲她的房門,等了好一會,不見動靜,馬秋堂猶豫了一會,以掌直接提開房門,在紅融融的燭光下,花詠靜坐在房內一隅,動也不動地看著窗外地底的夜景。 開妥門扇後,馬秋堂走至她的面前停下腳步,低首看著滿懷心事的她,她側過臉,同樣無言地看著他。 他們誰都沒有動,只是任沉默在他倆間似海洋般沉沉浮浮。 「我不善與女人相處。」他首先打破寧靜,頗不自在地向她說明。 對於他沒頭沒腦的話題,花詠只是捺著性子等他說完。 「自兩界之戰後,黃泉國這百年來女人一直為數不多,我自小即在男人圈裡長大,此外,在這宮中也沒半個女人。」 聽完了他的話,花詠大抵也明白了他的難處,她靜看著這個夜半特意跑來告訴她這話的男人,突然有些瞭解他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她輕輕搖首,「你不必理會我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幫助,因為她已錯失的那些過去,她無力追回,亦無人能替她分擔半點。 他沉著聲,「我不能。」 若能的話,他不會每夜都介意著那扇與他遙對的門,燈火是否依舊明亮著,裡頭的人兒是否又清醒地面對一夜的孤獨。若能的話,他不會時常憶起她那張在痛失一切後帶淚的臉龐,至今他仍然記得,那時仍在地底沉睡的她,靜謐的睡容上,神態是那麼無慮,在被他打擾之前,她就只是靜靜的睡著,而不是如今在深夜中張著了無睡意的眼,茫然地等候天明,再繼續面對不知所措的另一個明日。 他的指尖劃過她曾淪落淚水的面頰。 「你的眼淚呢?被你藏哪去了?」 「它幹了。」花詠垂下眼睫,不想在她命自己得振作之後,又把她努力想壓下的那些情緒重新挑起。 馬秋堂抬起她的下頷,「無人能夠那麼快就接受這一切的,在我面前!你不需勉強你自己扮出沒事的假像。」 「那我該怎麼辦才是?」她悶得很無奈,總覺得他的目光,他的一言一語,都像是此刻她心底最深處的回音。 「說出來。」他給了她一個最簡單的答案。 花詠兩眼遊移不定地看著他,感覺在他的面前,似乎所有的心事都會被洞悉,都會被他那雙眼給看透,她分不清這種感覺是令她松了口氣,抑或是更加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版上,她困難地別開目光,想退一步暫反逃開這理不清的氛圍,然而在此時,她卻聽見了他的低語。 「很寂寞,那就告訴我,很想家,也可以告訴我。」 一種名喚酸楚的感情,霎時因他的話而泛上她的心頭,她不知他是怎麼將她看得那麼清楚的,這讓她原本以為已經將它們留在大漠裡的淚意,又再次泛上她乾涸的眼眶。她哽咽地問:「可以……請你暫時忘記男女之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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