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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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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大人,您定是沒吃過年節菜吧?」光看他那副揉合了困惑與訝異的樣子,蘭總管很快就摸出個來龍去脈。 「……嗯。」 「來,您試試。」蘭總管漾著笑,沒等紀非親自動手,就慇勤主動的替他布菜。 「好吃……」皇甫遲嘗了一口,臉上冰冷的線條不禁鬆動了些許,素來的冰山臉頗有融化的趨勢。 「您再嘗嘗這個……」蘭總管看了他的表情隨即被激勵了一把,不厭其煩地替他一一介紹起桌上的菜色,甚至還拉上了春嬤嬤替他講解這些菜是怎麼做出來的。 紀非雖想提醒他們上回皇甫遲被撐飽的下場,不過看在過節的份上,她也就不出聲去破壞這飯桌上難得的和諧了,她將春嬤嬤斟上的烈酒推至皇甫遲的面前,在他皺著眉嗅著那濃烈的酒香時對他說。 「這可是春姨三年前釀的,你正好趕上今年開壇。」 皇甫遲沒有遲疑地舉起酒杯,仰首就一飲而盡,然後他涼愕地張著眼直望著紀非。 「如何?」 「……辣。」 「一路熱呼進了肚子裡是吧?」曾偷喝過幾回的紀非笑著問,很清楚在這大冷天來上一杯會有什麼好處。 「嗯。」頭一回體會烈酒帶來的渾身熱意,皇甫遲的表情有些古怪。 「喜歡不?」 「喜歡。」他醺醺然地眯著眼,大掌拍撫著呼呼的肚子,「舒坦。」 每每見了皇甫遲就像耗子見了貓的春嬤嬤,難得被他那一副歪頭眯眼樣給逗笑了,當下她也忘了先前是怎麼躲他的,一個勁地為他斟酒夾菜,巴不得把桌上大盆大盆的菜全都倒進他的肚子裡,若不是有過經驗的紀非在一邊攔著,怕是她老早就把那壇會醉死人的烈酒都往他嘴裡灌了。 蘭總管夾了一些菜擱進紀非的碗中,「小姐你也用點菜,別忘了待會咱們還得下山到鎮上賀年。」 「這時辰?」她納悶地蹙眉,往常拜年不都是天亮了大初一的事嗎? 蘭總管將打聽來的風俗告訴她,「這兒的習慣與咱們南方不同,子時一過家家戶戶就開始拜年了,愈早些登門也就是愈給家主面子,家主也就愈高興,所以咱們得趁早才行。」 「也是,這些日子鎮上的人也幫了咱們一家子不少……」紀非點點頭,側首瞄了喝得正專心的皇甫遲一眼,兩眼忽地一亮,「等會兒你也陪咱們一塊兒去。」 皇甫遲握住手中的酒杯不動,「我?」 「就當是去開開眼界和領略一下人間的民俗風情吧。」比起老是偷偷摸摸的去拯救百姓,卻又從不與他們有所接觸,還不如正大光明打入百姓生活中來得實際。 「嗯。」他點頭應看,目光卻有些不舍地徘徊在那壇春嬤嬤親釀的美酒上頭。 「放心,就擱著,回來後不會短了你那一杯的。」她看也明白他在想啥,於是向春嬤嬤點頭示意將酒罈給蓋好收妥。 熱熱鬧鬧用完了晚膳後,除了壓根就不怕冷的皇甫遲外,每個人皆換上春嬤嬤近來趕工出來的厚厚棉衣下山了。 走在積雪頗深的山道上,紀非回頭看了走在最後頭的皇甫遲一眼,就見他似提不起興致懶洋洋的走著,為免他突然改變心意回山頂去,她索性拖抱住他的一臂,一路拉著神仙大爺往山下走。 一到了夜半時分卻燈火亮如白晝的鎮上,他們就像踏入一場瑰麗的盛宴中,鎮上的人們,人人臉上盛滿了開懷歡慶的笑意,伴隨著此起彼落刺耳的爆竹聲,在空中爆開的片片紙花,像是一瓣瓣紅色花瓣,在街頭巷尾不斷地盛綻著。 在彌漫不散的硝煙被風吹跑後,皇甫遲回過頭,就看見紀非站在一地鮮紅有如紅毯的炮屑堆裡,頂著頭上漫漫飄落的鵝毛大雪,對他亭亭的笑。 那一副雪白地紅的光景,無意間在他腦海中印成一副很深很深的印象…… 即使日後過了再多年,他也從未忘記過。 蘭總管在找著走丟的他倆後,便領著他們去登門拜年了。 只是在紀非看來,拜年也就是個由頭,一家喝過一家才是眾人最主要的目的,這不,才一腳踏進鎮長家的門檻裡,她就被裡頭沖天不散的酒氣給醺得差點又退出門檻外頭去,反倒是一開始興趣缺缺的皇甫遲,在聞到各家不同的酒香味後,精神才略顯得好了些。 只是沒過一會兒,他身上又再散發出隆冬脂月夭的冷冽氣息,而原因就出在他那一身太過出眾的姿容上。 試想,在這座可說是藏在群山中的偏僻小鎮,有誰見過風采耀眼迷人、仙骨飄飄還俊逸偉岸的年輕男子?因此當皇甫遲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鎮上的男女老少全都失了魂似地睜大了眼,看迷地盯著皇甫遲猛瞧,更別說是鎮上那一家家沒出閣的閨女們,個個都目光筆直地竄過去他的身上紮根,並在心底默默開出朵朵大紅燦爛心花來。 可遺憾的是,皇甫遲很可能生性就是厭惡與人接觸,因此打從進門起,他就一手牢牢地勾住紀非的臂膀不放,拿她當檔箭牌似的,架著她避過大批上前打算與他攀談的男男女女,而對於那些相准了都想朝他來的女人,皇甫遲看也不多看一眼,愣是將無數顆芳心給拋在地上踩了又踏,翻過來踏了又再踩。 即使是這樣,抵檔不住他一身魅力的少女們,不畏皇甫遲的冷臉,前仆後繼地爭相上前圍住他向他敬酒,或許是天生的防心吧,他人敬的酒,皇甫遲不給面子地半口未沾,這下可苦了與他一同前來的紀非,一夜陪笑臉、道不是下來,她這被蘭總管嚴令不許喝酒的孩子可代他喝了不少,最終沒能撐到歸家時分,她就已不勝酒力,半倚在皇甫遲的懷中懶得動彈。 皇甫遲看著屋裡還在與鎮上大人物們熱切交流的蘭總管,再往外邊一看,春嬤嬤也還陪著那些村婦東家長西家短的閒磕牙中,他扶了扶臉上嫣紅似抹了脂粉的紀非,見她半眯著眼頻頻打盹,於是他索性拉過她的兩手,轉身蹲在地上一把將她給背起,不打聲招呼便離開了正熱鬧著的民家,將那些惋惜想留客的目光全都遠遠拋在腦後。 踩著一路的厚雪往山坡上爬,皇甫遲在紀非的兩手攬住他頸項時,放緩了腳下的步子。 「紀非!」 「嗯?」趴在他肩上打盹的她懶聲應著。 「人間很熱鬧。」以往看著人間時還不覺得,等她拉著他走進了後,他才明白他對人間的認知有多貧乏,而始終置身事外的他,這些年來又是多麼不將這座人間放在心上。 「呵。」紀非將臉貼向他的背後,感覺他光滑的髮絲摩擦著她面頰的觸感。 「人間的年節都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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