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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他懷中的無音整個心神都怔住了,因他那怒火驟焚的眸子,因他,那結實緊密環住她的擁抱……

  見自家的孩子遭葉行遠這般惡吼,站在園外不甘又想為自己孩子出頭的婦女們,面帶不屑地接替嚼起舌根。

  「哼,她娘親身為女巫不為神守德守貞,反嫁給人做小作妾。沒想到生出來的女兒更勝一酬,未出閣就在園子裡養了男人。」

  其中一名婦人更是掩嘴咯咯直笑,「誰曉得她種的究竟是芍藥還是牡丹?俗話說牡丹花下死,不知住在這園子裡的男人,是不是也不枉風流?」

  聽聞娘親被辱,自己平白遭汙,無音心如刀割,想為娘親也為自己辯駁,卻又疼痛得使不出力氣。

  「閉上你們的嘴。」不能允許無音受此對待的葉行遠,當下面色淩厲,光火得只想將她們的話全都塞回去。

  晚一步出聲的碧落,不需眼見無音臉上的傷,光是看到那群又來找無音麻煩的女人,多年來熟悉的火氣便冒湧了上來。

  「又是你們這班臭女人……」生性衝動的她氣忿地撩起兩袖,舉足朝他們飛奔而去,「看我撕了你們的嘴!」

  「碧落……」無音抬起一手,虛弱地想叫回怒氣衝衝想報復的碧落,深怕她將會在外人的面前現形,然而她的腳下卻忽然一輕。

  「別管她們了。」葉行遠動作利落地橫抱起她,在將她抱高時,不意見著了她面上淌下的血跡,「你的臉……」

  在他直視的眼眸下,無音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頰。

  一觸,是溫熱熱的鮮血。

  「小傷。」觸及傷口後,經指尖的探試,她發覺傷口並不深,於是忍著不適想要下地,「放我下來……」

  「你的傷得治治。」他卻不容分說地抱著她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在他厚實的胸膛裡,無音緋臊了一張小臉,「這沒什麼,不要緊的……」

  「你是女人,臉上有傷可不好。」腳下步伐飛快的他,轉眼間已走至廊上,正抱著她進到她的房裡去。

  「葉公子……」

  「叫我行遠。」他不耐地指正,小心地將她放在椅上後,走至一旁取來了盛了清水的黃銅盆,並找來了放在架上乾淨的布巾。

  無音在他將布巾沾濕了水,想往她的額上擦去時,不自在地躲開了來。

  他止住了手邊的動作,「你怕疼嗎?」

  「我不是……」總覺得兩個陌生人卻如此親近,是種不合禮儀教的,無音臉上的紅潮顯得更加明豔了。

  根本不知該用什麼為她止血愈傷的葉行遠,兩眼盯著一旁藥櫃上擺滿瓶瓶罐罐的藥,不懂醫理的他,不知該何從下手,只是直覺地想伸出手,直接藉用妖力為她療傷,但,舉至空中的手,卻在她的額前停頓下來。

  該這麼做嗎?

  該讓她知道他是一隻妖嗎?

  她會不會,在受到驚嚇後,再也不敢親近他了?

  遲疑了半天,他不知該不該因妖力而進一步將自己的身份曝露在她的眼前,他怕,她也會和從前的那些女人一樣,因他是只妖而……

  過去的種種,如卡梗在心的銳利,依舊在他的心中隱隱作疼,回想起人類對妖們的對待,以及他們眼中的嫌惡和不恥,他失去了勇氣。

  「別裝了。」在他躊躇不定時,無音反而先為他解困。

  他驀然抬起頭,不解地盯著她的水眸。

  「我知道你是妖。」看出了他的不安,她安然自在地道。

  他一怔,眯細了眼,「為何不一開始就拆穿我?」

  「因為無妨。」她早已對與非人的眾生相處習以為常,「就像碧落也是妖,我已經很習慣在我周遭有妖魔鬼怪等出現。」

  「人呢?」他開始動手為她療起傷來。

  「人?」不自覺中,她的芳容上寫滿了防備。

  他說出他一直想問的問題:「為什麼沒有人陪在你的身邊?」除了那位會定時入園的嬤嬤外,這座園子裡根本就沒有別的外人出入。

  她別過臉,「也許是同類相斥吧。」

  葉行遠心疼地看著她,在她的眼中,似藏有一份無人察覺的痛。

  自娘親離開後,都因她再次成功地種出了芍藥,他們雷家的家業才又繁盛了起來,因此即使她再無用、出身再怎麼低下,雷家也不能讓她走,更不會放開她,於是刻意讓她一人獨自住在別院裡,除了送飯來的嬤嬤外,也不讓她步出園中一步,他們打算讓她一輩子都留在府內種芍藥。

  見他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龐上,無音忙轉了個話題:「那夜,你在找什麼?」

  他只是但笑不語,知道問不出答案來的無音,也不想求解,只是問。

  「找到了嗎?」她總能知道一下,往後他又要在夜半裡找多久吧?

  他失了笑意,「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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