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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過多的訝異讓她忘了掙動,清涼的觸感透過他的指尖傳遞了過來,無音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夜裡的那雙手,低首看著他方毅俊秀的臉龐,她的心緒不受制地遊走。

  如果,能夠伸出指尖撫上他那方毅的下頷,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如果說,能夠用指尖走過他頰上的那道長疤,那又會是怎樣的觸感?他,會不會疼,會不會訝異地抬起頭看看她?

  想起那名總是出現在迷夢中的男子,那名總是不把雙目放在她身上的男子,她的心便感到微微的疼,但眼前的他是和那名男子如此相似,也許是在前世,或是在更久遠以前,她也曾這般地認識過他……

  「別這樣瞧我。」低首為她拭著玉足的他沒有抬頭,只是輕聲地警告著她,「我是個很容易會錯意的男人。」

  「我……」如偷兒被人逮個正著的無音,口舌頓時無措了起來。

  他抬起頭,洞悉地望進她的眼底,「你想知道我臉上這道疤是怎麼來的?」

  「不是。」她卻出乎意料地搖首。

  「不是?」

  「我想知道……」她微偏著螓首,指尖躍躍欲試,「它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何不來試試?」他怔愣了一會,不考慮後果地提議。

  她的水目煥亮了起來,「可以嗎?」

  葉行遠遂拉起她的柔荑,直接將它輕貼在頰上,「如何?」

  許久沒有回應的無音,在指尖上下輕撫過他的疤痕後,有些心痛地問。

  「那時,你一定很痛吧?」不知他是為何所傷,但不管原因是何,當時的他,想必定是很痛心吧?

  因她的話,葉行遠板肅起俊容,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她,刹那間閃逝而過的念頭,實是讓他……很難控制自己。

  不受制的雙掌,緩緩伸至她的身後,甚想將她擁進懷裡,他幾乎能感覺到,汩汩的血液順流而下,再溯遊而上,急急緩緩的聲音在他心中匯成一道激川,但,上一世的記憶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他硬生生地握拳成心,收回雙手別過頭去。

  他的聲音驀然沙啞:「別再這樣看我了。」

  無音費解地望向他那看似極力自製的臉龐。

  「我說過。」半晌後,他努力地釋出一抹看似平靜的笑意,「我很容易會錯意的。」

  「這裡由我來就成了。」站在豔陽下的葉行遠,面色不善地看著辛苦蹲在圃中除草的無音。

  「來者是客。」無音一以句話打發他。

  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花鋤,「我除了是畫匠外,同時也是雷老爺聘來的花匠。」

  無音想反駁些什麼,不意身後忽然一沈。

  「早安。」消失了數日的碧落,呵欠連天地出現在圃中,習慣性地攬趴在她的身後,眯上了眼似乎是想在她的身後再睡一覺。

  「碧落……」無音小聲地喚,一雙水眸不確定地在自己的身後,和站在她面前的葉行遠臉上遊移。

  「她是……」看著碧落過於親昵的動作,葉行遠反感地皺起了俊眉。

  無音敏感地問:「你看得見她!」

  「我……」葉行遠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隱藏身為花妖的能力,明明他就是不想曝露身份的,沒想到自己卻在不意間自行招供。

  忽然間,在不遠處的門外傳來了陣陣叫喚:「女巫!」

  他們兩人整齊地抬首,昏昏欲睡的碧落,則是趴在她的身後幾乎快睡著。

  「住在鬼屋裡的女巫!」一群站在園外的孩童,邊叫嚷邊紛紛拾起了地上的石,一一朝無音的身上扔去。

  沒有防備之下,一顆銳石正中了她的額心,她只覺額上灼烈地疼痛,她偏過面頰,含怨地閉上眼,額上的那份痛,感覺是揪心的,種種刺耳的譏笑聲傳來,聽在耳邊,萬聲轟鳴,她用力地掩住耳,不知不覺間,以往陰暗的記憶又重新回來纏索住她。

  難以自拔的自慚又湧上她的心頭,住在園外的人們,總是將她視為不祥的異類,視她如妖如怪、不屬於他們之間的一群,即使她也會和他們一樣,會流血,也會落淚,但他們總是因她的異能而排斥、唾棄她。

  但,她也不過只是個尋常的女孩呀,有這一雙能夠視妖見魔的雙眼,她也不願呀,自小到大,為了這雙眼,她受盡了多少白眼和委屈,即使她再怎麼想加入人群,也總會因這一身異能而被排拒在外,說到底,就因她的娘親曾是個在神社裡為鄉民祈禱的女巫,繼承了娘親一身能力的她,便要因此受這同樣的罪?

  發覺她傷了額,心疼的葉行遠,動作飛快地趕緊將受了傷的她拉至懷中,以雙臂密密地將她圈護著,抬眼忿看向那群向她扔石的孩童們,眼中閃爍著無以名之的怒火。

  「住手!」他怒聲一吼,霎時震懾得外頭的孩子們怯懦不安地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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