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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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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那個地方不是你能去的,要報仇,另想法子吧。」他懶懶回頭,慢條斯理地以兩手環著胸,「不過在走前,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 「什麼忠告?」在燕吹笛能夠準確說出他生前的官職後,現在殞星已對他是草木皆兵,連忙豎起了雙耳,不敢漏聽絲毫。 他意喻深遠地瞧著他,目光裡,帶著絲絲同情,「回去吧,既是死了,就別再回人間了,更不要去想報仇這碼子事。」 「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仰首看向夜空,因為月明,故而星子暗淡得令人瞧不清,令那顆高懸于明媚夜海中的月兒,看來,是如此的孤單。 再過不久,人間將有一顆原本該屬於天際的殞星降臨,並為人間帶來動亂,或許那時,天際上的月兒就將不會再麼孤單了吧? 就在殞星再也無法忍受這候沉默,也等不下去時,久久,他終於再度啟口。 「因為,你將會後悔你曾回來人間一遭。」 他始終不明白那個人的話意。 在那個來如忽至的東風,去如飛快殞失的秋葉的男子消失後,殞星雖把那人的話給聽進耳了,但仍是想到鐘靈宮去試試他的運氣,沒想到,他連皇城內城都還未進去,就被一道宛如銅牆鐵壁的結界給擋在外頭。 就只是一道結界,他竟連內城都踏不進,在錯愕之餘,他發現這道擋絕了人間眾生的結界,是由道行法術修為極高的之人所為,因為,身有佛命的他,竟也是觸之不得、跨之不進。那個施法人,可能就是仗著份無人可及的自信,故不似其他皇城內的宮苑,有派駐兵衛駐守,僅只一道結界,就將所有可能的攪擾之客全都阻擋在外。 氣餒之餘,他再度回到廟內,沒有吵醒和衣而睡,靜靜蜷縮在廟內一隅的震玉,靜看著震玉的睡容,他腦海裡翻來覆去的,盡是那名嘴角帶著一份嘲弄笑意的男子的那席話。 他將會後悔他曾回來人間一遭? 此次回到人間,除了是為暗響、翟慶之外,其實他還有著一份私心,他想知道,他生前最後一段時間究竟做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結果,他想將那份始終無法拼湊齊全的記憶拼圖全都記起。 突如其來的倦意忽地排山倒海而來,來到人間後,他便沒休息過,他試著假寐了一會,卻又跌陷至朦朧不清的噩夢中掙扎難休,好不容易自夢中驚醒,卻以為自己還在孤牢內,他揚高了一雙手試著想掙脫,卻赫然發現手中無銬,這才想起,他已經回陽了。 晌午時分,外頭的草木被日光照得螢螢閃亮,一派綠色沁眼,他坐起身茫茫四望,沒想到自己這一睡竟睡了那麼久,回首尋找震玉,不見佳人芳蹤。 他原以為,她是餓了所以出去找東西吃,或者是她又如前些天般,又到她親人的墳上發呆了,可一陣惡寒卻自他的心底竄上,令他霍然站起。 還記得,昨夜他之所以會去鐘靈宮,是因城中紛紛謠傳護國法師即將以鬼子祭天一事,而在這事之外,他還另聽見了一個消息…… 今日是翟慶正式遷入以往震相所居的丞相府之日。 沒來由的,胸口又再度泛起了痛意,那份疼痛越來越鮮明,他甚至覺得它疼得像是胸坎裡的那顆心被人剮了出來的感覺,一份心慌衝動,驅策著他往外急急奔去,震玉那個傻瓜,她該不會是…… 她是想借機報仇沒錯。 靜站在震府側門不遠處隱蔽的一隅,震玉雙目含冰似的看著裡頭熙來人往的一派熱絡景象,一座座朝中高官大臣親筆所提的匾額,由下人一一扛進了府內的廳堂,就連大門上昔日聖上親賜的震相府這三字,也改由御筆親提的翟相府所代替。 袖中的刀刃清涼涼地貼著她的細腕,她默不作聲,趁著府中之人繁忙、翟慶親自來到府門外歡迎貴客之際,正想一口氣沖出行刺翟慶個措手不及,冷不防的,一雙冷冰的大掌,一手掩住她的口鼻,一手攬緊她的腰肢,將她給拖拉至暗處裡。 遭人一把揪住的震玉,奮力地想掙脫,此時,一道熟悉的男音,卻淡淡地自她的頭頂上罩了下來,讓她認出了他。 「別動。」飛快趕來的殞星邊說邊將她拖到府後的小巷裡。 「放手……」眼看著就將錯失這次的機會,震玉怎麼想就怎麼不甘心。 他用力扳過她的身子,試著壓下渾身衝動的她。 「你找死嗎?」眾目睽睽之下行刺朝庭命官?運氣好的話,她或許可以殺了翟慶,但她同樣也會逃不過死罪,運氣不好的話,她可能連翟慶的衣角都還沒碰到,恐就已被大卸八塊。 她緊咬著唇,恨意讓眸子都發亮了,「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錯過讓你被綁上刑台的機會?」他哼了哼,不理會她的反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得越離越遠。 「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要試!」震玉想扯開他的鉗制,雖明知他是出於善意不要她枉死,可她胸口裡的那腔憤火,卻不能就這樣被隨著親人被埋落黃泉。 因她高吭的嚷聲,府邊四處的巷子裡的人們,紛紛好奇地回首探看,殞星敏銳地察覺後,陡地將她往懷裡一帶,低首密密封住她的紅唇。 她怔在他那帶著涼意的雙唇裡,水眸張得大大的,像是沒有焦距,一抹淡涼的味道,似是涓涓細流,悄悄地滲透她的心房,復仇之火的溫度一下子降了,那麼快、那麼措手不及,連她也覺得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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