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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熟悉的神色,又再次措手不及地出現在君楠的面容上,已經有過太多回經驗的余美人,登時緊張地在她袖裡翻找著繡帕。

  「等會兒,別吐……」眼看她就要忍不住,終於找到繡帕的他,忙掩上她的嘴,「至少別吐在這裡!」她想在她的手下面前威嚴蕩然無存嗎?

  忍不住的君楠,在下一刻還是控制不住欲嘔的感覺,一口氣全吐在他掩過來的繡帕裡。感慨萬分的余美人歎了口氣,扔掉被她揉成一團的繡帕後,以他自己的衣袖拭淨她的臉,再讓每回一吐就變得綿軟無力的她靠在他的肩上。

  「你要聽我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很好,這下回去之後,他又要上藺言那裡損失一百兩。

  「我吼我。」靠在他頸間休息的君楠,一手捉緊他的衣領,語帶埋怨地將她的臉埋進他的懷裡,並不太想去面對後頭那票看呆的人們。

  「我……」

  「藺言沒對你說不能吼個孕婦嗎?」她記恨地暗捶他胸口一記。

  「往後我儘量不吼就是……」眼看她都讓步了,他也不得不跟著妥協,「你站得住嗎?」

  「我沒事了,我要回家。」靠在他的胸口等待令人不適的暈眩過去後,她站直了身子,試著想挽回一些身為將軍的面子。

  他再同意不過地頷首,才想牽起她的手帶她回家,他忽地頓了頓。

  「慢著,你是怎麼來此的?」

  她眨眨眼,「還能怎麼來?當然是騎馬來呀!」他不會以為她有那麼勤勞用走的來吧?

  聽了她的話,余美人腹內堆積如山的罵詞與不雅的文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他忍耐再忍耐地深吸口氣,朝一旁彈彈指。

  「來人,去雇頂轎子。」

  「是。」

  等等,他有沒有說錯?

  君楠忙按下他的手,「你要我坐轎回去?我才不要那麼丟臉。」他以為她是尋常老百姓,還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家?

  「你一定得坐。」余美人絲毫不給討價還價的餘地,照樣催人快去雇頂轎子好讓她乘。

  她揪緊了他的衣領,「我會騎馬回去。」別說這在她手下眼中看來有多沒面子,若是這事讓別營的知道了,以後她還要不要在軍中混?

  余美人冷冷地問:「萬一孩子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你打算怎麼辦?」給她騎馬來此,就足以讓他白了好幾根發了,再讓她騎馬回去?除非他死!

  「……」他不說她還真忘了這一點。

  「將軍,轎子雇來了,」為了保住君楠的面子,也希望他們快點離開此地的副官,在命人弄來轎子時,急急上前催促。

  轉首瞧了瞧專制無比的余美人,再看了看那頂她這輩子從沒乘過的小轎後,君楠兩手環著胸,不說也不動地直盯著逼她丟臉的親夫。

  「幹嘛?」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余美人有些想閃躲她那此刻看來似乎別有意圓的目光。

  她以頭偏了偏向小轎,無言地向他示意。

  「你要我陪你一塊坐?」他抗拒地皺著眉,總算搞懂她在耍什麼花樣。

  「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要我丟臉,你就得奉陪。」她攤了攤兩掌,擺出「你不坐那就大家都不要坐」的模樣。

  默默在心底又再氣炸一回的余美人,擺出——臉惡態,不肯低頭地與她的門光對峙了許久後,跟在他們身後的副官,在終於忍不住後,擺出雙手合十的模樣,出聲向他們兩位討饒。

  「兩位將軍,你們就快走吧……」早知道今日他就不要叫君楠回軍營,現下什麼家醜都揚光光了。

  不希望她傷了身子,又沒第二條路可撿,只能再次任她得逞的余美人,臭著一張臉一把抄抱起她,再快步走進轎內坐下。

  「我會恨你的。」在轎簾遭人放下,而窩在他身上的君楠笑得一臉開心時,他低聲在嘴邊咕噥。

  「那當然。」她心情愉快地將兩手環上他的頸子,再將面上的笑意,全都埋進他溫暖的懷抱裡。

  第四章

  「哈哈哈哈——」

  當一頂自臥虎營返回客棧的小轎,停妥在客棧大門前,並自轎裡鑽出一男一女,而東翁在看清那對男女是誰後,笑聲就一直沒有停過,即使想要保留顏面的君楠,已由余美人抱著快步送回本館裡的天字三號房,東翁仍舊對著那個剛從本館裡出來,留在客棧裡喝悶酒的余美人笑個不停。

  東翁邊說邊揩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

  「堂堂兩名將軍,卻擠坐一頂轎子回家?」原以為怒氣衝衝的余美人會去收拾君楠,沒想到他是把人帶回來了沒錯,可卻也一路丟臉丟到家。

  「笑夠了沒?」暗自在心底氣翻天一回的余美人,喝完一杯悶酒,先是記恨地瞪了東翁一記,再回過頭瞪客棧裡那些不敢大方笑出聲,只能抿著嘴偷偷悶笑的眾人。

  東翁在他又灌完一小瓶酒後,親自替他補上一瓶,滿面笑意地坐在他的對面。

  「你知不知道,現下全吞月城的人,都很期待你倆的婚後生活?」多虧有了這兩個三不五時就搞花樣的房客,使得一堆客人都擠來客棧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看到好戲,這也使得他的生意,近來可說是好到不行。

  余美人反感地揚眉,「我的家事與他人何關?」

  「誰教你們是出了名的死對頭,偏又與對方成了親?」東翁聳聳肩,再報上另一個小道消息,「我聽人說,城裡甚至還有人開賭,等著看你何時會休妻。」

  他拉下了一張臉,「誰說我會休妻的?」他的孩子都還躺在君楠的腹裡睡覺,還沒出世叫他一聲爹呢,要他休妻?那些人以為他成親是為了什麼?

  「咦,你不想嗎?」東翁興味盎然地盯著他的臭臉問。

  「你少觸我楣頭。」余美人冷哼一聲,再將那瓶酒給灌下肚。

  「你還要藉酒澆愁到什麼時候?」反正全城的人大概都已經知道他們同坐一轎這回事了,相信往後也還有更多熱鬧可以看,他何不大方認命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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