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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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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心情愉快地捧著藥盅來到窗邊,邊快快樂樂地哼著小曲,邊替他澆花。 手中握著書卷的步青雲,默然瞧著心情似乎十分愉悅的她。這個女人,似乎不知道,表面上,她像是很樂意遵從他的意思辦任何事,可實際上,她似乎是……巴不得他去見閻王。 陽光無言地自簷角灑下,照在她白晰的面容上,步青雲這才頭一回仔細瞧清楚她的容顏。 這個被他喚為小呆子的女人,其實生得不醜,容貌亦稱得上秀麗美好,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令他瞧著瞧著,便不禁想起他在年少時曾戀慕過的那名少女,與那段不堪的記憶。 他還記得,那時,他仍年少,那時的他,與其他的少年一般,在心頭上,也藏著一抹窕窈的剪影、幾縷無法言明的情絲。 那名他在見過數次,就一直放在心底的少女,他還記得,是某位教他讀書的夫子之女。自遇見她後,孤單了多年的他,首次明白了什麼是動情的滋味,然而,那名少女卻與他人一般,畏他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深感受傷的他,這時才明白,老天爺跟他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 是,他是可以永遠的無敵,但一如某人所說的,那就註定他命中合該永遠的孤寂。 每一個人,在他的人生中,都只是過客。 人們總是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卻從無人留下。 多少人曾經掠過他的眼簾?又有多少人曾闖入他的生命,再倉皇地踩著迫不及待的步伐離開?歲歲年年下來,在他的身邊,從沒有留下太多人的足跡。 自小到大,無人陪伴無人關心的成長路程,他都一路熬了過來,他原以為,若是他走出總是關鎖著他的家門,試著走入人群或是官場,去追求理想或是其他,或許他就可以擺脫永遠孤單的命運,可是命運,卻從不由他。 或許這就是得到了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吧。 上天給了他令人豔羨的才能的同時,亦將他困囿在一座牢籠裡,並令籠外人們不敢靠近於他。 即便如今他已是千里侯、皇帝眼前當紅的臣子,他生命中的路程,並不會因此而有人加入,甚至是與他相伴攜手,因為與他如影隨形的噩運使終都沒有自他的背後離開,於是,他的生命逐漸成了一座寒潭,唯有偶爾踏水而過的野雁,曾在水面上留下幾點被人遺忘的漣漪。 一直以來,他就是這麼孤零零的走過來的,什麼美麗的眷戀,或是天長地久,他從不曾妄想過,亦從不作這等奢侈的夢。 又或者該說,他從不敢夢。 因他太明白,除了權勢、財勢外,自己什麼都不可能擁有,因此他放棄了年少時的夢,選擇遺忘那些曾經很想祈求,卻始終得不到的種種。 望著近在咫尺的如意,步青雲這才想起,除了這間客棧的總管丹心外,她還是頭一個待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也唯有她,不把他命中帶克這事當成一回事,她只當他是個病人,也只當他是名千里侯而已。 東風徐徐吹揚起她的長髮,黑緞般的烏絲,閃爍著光澤,一如她那雙明眸,總是在他不經意捕捉到時,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當那只又被她倒盡的藥盅擱擺在他身旁的小桌上時,步青雲轉了眼眸想了想,捉來一張白紙,提筆在上頭寫下一串小字,而後再將那張紙折妥收進衣袖裡,繼續看著那名在他府中過得十分愜意的女子,再次坐至角落,繡起她那永遠也不及格的鴨子。 第四章 正式住進千里侯的天字一號房內已有十來日後,在這日,始終都在一號房內閑著做女紅的如意,一早就告訴步青雲,她要將他昨日批好的摺子托人帶回去給上官卿,再與婢女上街去買些針線,順道逛逛這座她沒機會逛過的吞月城見識見識。 未至晌午,原本一對興高采烈出了客棧去逛街的主僕,一人低垂著頭,像是受了什麼委屈般,面帶愁色。而另一人則是氣成怒髮衝冠的模樣,提早結束了吞月城一日遊,怒氣衝衝地走回客棧。 「東翁。」身為門房的韃靼,遠遠的見著她們時,即轉首對裡頭的老闆努了努下巴。 手拿著算盤的東翁,才走至客棧外頭,便看見兩名正要與她倆錯身而過的路人,毫不避諱地擺出嫌惡的臉孔。 「嘖,居然在這撞著千里侯的女人……」一身官家公子打扮的男子,在見著如意後,即拉著身旁的友人,「走,咱們繞路!」 「為何?」 「同她走在一塊,豈不穢氣?萬一她也和千里侯一般,什麼人都克,不小心被她給克著了怎辦?」兩腳停在客棧前的男子,用力將衣袖一拂,兩個鼻孔直朝著如意用力噌出口氣。 「你胡說些什麼?」一路上飽受這類待遇,本就滿腹火氣的八月,聽了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叫住他。 「八月。」如意只是輕拉著她的衣角,小聲地示意不要鬧事。 將他方才的話,字字句句都聽得再清楚不過的八月,毛火地指著他的鼻尖大聲開吼。 「小姐不過是奉老爺之命來這送摺子的,什麼千里侯的女人?你說話放尊重點!」 「送摺子?」那名男子一臉不信地抬高了下頷,「只她一人去送?你可有跟你家小姐一道去見那尊千里侯?」 「我——」 「孤男寡女同在一個屋簷下,誰曉得他們在暗地裡幹了什麼好事?」似要昭告天下般的音量,大到足以讓整條街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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