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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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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世上的風霧與折磨,皆只是雲煙轉眼。」她任重道遠地拍拍他胸前的水袋,「就算是醜,你也醜得有特色,就算饑渴,你也饑渴得有品味……乖,要忍耐。」 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浮了起來,「我扮個奶娘還得先大徹大悟?」 「不然呢?」她挑釁地對他揚揚眉。 莫追直接撩起衣袖,「我掐死你先!」說到底都是這個時不時亂拋媚眼,還動不動就拈花惹草,勾動一大票芳心的七公子害的。 「早看你不順眼了!」容止也不同他客氣,仗著在靖遠侯這地盤上,諒他也不敢與她動真格的,於是她便又再次與這個不怎麼對頭的同行,在房內熱熱鬧鬧開打練拳腳。 就在他倆壓低了音量,相互發洩著被近來因大雪之故,成日困在屋內的煩悶與過剩的體力時,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遠遠地自院外傳來,耳力較好的莫追一掌抓住容止揍過來的拳頭,一腳抬起格擋住她下流地撞向他下半身的膝蓋,在她耳邊低聲咕噥。「喂,你的家兄來探親了。」 容止聽了飛快地收回拳腳,正了正衣冠,再一個箭步窩回軟榻上,邊拾起桌邊的書本邊對頭一回面對燕磊的莫追交代。 「待會兒上心點,別壞了公子我的事。」不然到時他被燕磊踢出府去,他就不要怪她不肯幫忙。 他撇撇嘴角,「知道了,少爺。」 「小弟——」 燕磊滿懷欣喜地推開了小弟書房的門扇,才步入房裡頭,便被屋中身形龐大的陌生人給嚇了一跳,他好不緊張地快步走至自家小弟的身邊,先是謹慎地看過幼弟一回,見容止毫髮未傷也無什麼大礙,這才轉過頭,滿心防備地看著不在意料中的屋內客。 「……她是誰?」府中的管家都幹什麼去了?居然事前也沒知會他一聲,就擅自安排人進小弟的房中來? 此刻,在燕磊眼中的莫追,儼然就是個威脅兼破壞視覺性的存在,一身的肥態不說,還對人笑得猥瑣萬分不堪入目,這來歷不明的老婦,怎會出現在自家有若謫仙般美好的小弟面前? 他這是被鄙視了?是吧是吧? 默默自燕磊眼中讀出不屑後,莫追僵著笑臉,壓抑地在心中默念了一段自小念到大的佛經,而後在燕磊防狼似的目光下恭敬地對他福了福。 「老奴見過大少爺。」 燕磊一手指著老婦,「這是……」 「大哥,這位是養大我的乳母岑氏,前幾日我才派人將她從外祖家那邊接過來。」容止按下他的手,善體人意地拉著他到坐榻邊,「大哥,你別光站著,坐。」 聽了她的話略略放下心後,燕磊臉上泛滿了疑惑。 「你怎會突然想將她接來府中?」 她早就備妥了答案,「好些年沒見奶娘了,也不知怎地,自外祖過身後我就想她想得緊,再加上奶娘的年紀也大了,我見她身邊無依無靠,便想著將她接過來享享清福。」 「是嗎?」 聞言的莫追登時笑得更加和藹可掬上三分,笑得燕磊都不禁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還隱隱有些反胃。 「大哥可是怪我先斬後奏?」容止皺著眉,一手悄悄地扯著燕磊的衣袖,目光怯怯地望著他。 燕磊拍拍她的手,「怎麼會?」知道來歷就好,既然是小弟身邊的人,想來由她照顧是再熟悉不過了。 「大哥不介意那就好。」 「對了,近來你的身子如何?」燕磊握著她略嫌冰涼的手心,目光觸及那張始終都不健康紅潤的臉龐,直在心底想著要不要再找個大夫來看一看。 容止笑了笑,「挺好的,奶娘照料得很妥當,身子也沒時不時地泛寒了。」 一想到前陣子小弟自回了外祖家祭周年後,就莫名失了聯繫好一陣子,派出大批人馬找回來時,身子也明顯不健旺了些,燕磊的眉眼間就有掩不住的憂心。 「明知自個兒身子不好,下回就別再一聲不吭出門去了,你不知道,大哥那陣子有多擔心你。」 她懺悔地低垂著頭,「我知錯了……」 「大哥近來有些忙,若有什麼事,記得差人來通知我一聲。」他殷殷叮囑,深恐因自個兒過於忙碌,疏忽了這名好不容易才又回府的小弟。 「喔 大哥你別太辛苦 」 燕磊關愛的大掌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柔聲地道:「好好歇著,該喝的藥得按時喝知道嗎?」 「知道。」 看著小弟面上浮出的淺淺笑靨,燕磊登時覺得近來過於疲憊的身心全都被治癒了,他心情甚好地再捏捏容止的小臉蛋,然後起身走至房內的另一邊,在路過莫追時面色霎時一變,神色嚴厲地對這名奶娘吩咐。 「照顧好小少爺。」 「是……」莫追躬著身,狀似惶恐地送走這位侯府的當家大人。 外頭的門扇一關,原本坐得正經八百的容止,便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坐在軟榻上,而莫追則是蹦蹦跳跳的來到她的身邊,朝她笑得飽含深意。 「你對燕磊挺上心的。」嘖,真看不出,方才的七公子對大少爺還真是手足情深。 她懶得否認,「嗯。」 「看上他了?」他刻意擠眉弄眼,就是想找她的不愉快。 「是看上他這個兄長了。」她非但沒著他的道,反而吐出令他深感意外的答看上他這個兄長? 不可否認的是,燕磊的確是個友愛幼弟的好大哥,聽府裡的人說,燕磊對於燕晶,就只差沒含在口裡怕化著、捧在手裡怕摔著了…… 這等在世族大家中,幾乎可說是緣木求魚的手足親情,確實難得一見,更別說為了將燕晶完整安然地接回府中,不再讓燕晶受到其他庶弟庶妹的傷害,燕磊還下足了功夫,事前便設計了那些庶子庶女,逮著把柄後更是一口氣將他們全都給趕出府去,壓根就不在乎他在外頭博得了什麼殘害手足的惡名。 「你缺個哥哥?」就算再怎麼羡慕,她沒忘了這些都是假的吧?她的身分是假的,而燕磊,亦不是她真正的兄長。 容止軟軟地窩在榻上,目光留戀地看著燕磊離去的方向,一種無法言明的傷懷滑過她的眼底,她語氣寂寥地道。 「……我曾有個哥哥。 」 「曾?」……她不似以往玩鬧,莫追不由得也跟著收斂起表情。 她慘淡一笑,「失散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否還活著。」倘若她那個二哥猶在人世,算來,應該同燕磊一般大的年紀了,在燕磊的身上,不知怎地,她總是能找到那抹回憶中的身影。 莫追緩步踱至她的身邊坐下,猶豫了一會兒後,他一手搭上她的肩頭,邊不著痕跡地輕拍著。 「真正的七公子上哪去了?」 「去年在外祖死後不久,就在外祖家也跟著病死了。」仔細算起來,她為了打進這座靖遠侯府,也足足花了有一年的時間, 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中,代替了那已死的燕晶陪在燕磊的身邊將近半年。 他怔怔地開口,「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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