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痕 > 上上簽 >
二十二


  「孽障……我今日就打死你祭祖!」夏候錦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抄起了拐杖追著他就要打。

  「老爺,他可是咱們夏候府唯一的命脈!」視兒子如心肝的葉姨娘哭喪著一張臉,緊拉住夏候錦苦苦地求情。

  夏候容不以為然地指著紋焰大聲咆哮,「你要打死我的話,就先去打死她!」

  紋焰挑高了細眉,不知她哪兒來的罪過。

  「她一去紫冠府後,就弄得咱們生意被斷、頻吃官司,你以為本少爺的錢是花哪裡去了?我光是為了你往年來靠勢力所壓下的多件案子,賄賂官老爺就不知用了多少租產,這裡頭還包括了你倚財仗勢強搶他人妻女的那案子,我如此為你盡心盡力開罪,你還怪我?就算是你看我這兒子不順眼,至少人不親血親,我才是你親生的兒子,你怎麼不怪自個兒養了她這只老鼠來咬布袋?」夏候容振振有詞地再對夏候錦嚷嚷,要他把矛頭轉向紋焰這個外人。

  想起當年強搶他人妻女的事,夏候錦的面容迅卻失去血色,「那些案子……不是被官府壓死了嗎?怎會又被官府翻出來?」

  「去問你的好女兒!」夏候容認定是紋焰在後頭一手促成的。

  「與我無干。」紋焰冷冷地澄清,「我若要做的話,不會讓官府接受他的行賄,更不會在做了這種事之後自投羅網,我豈有這麼傻?」

  種種的紛掙和不甯讓夏候錦一時昏了頭,在別無他法可救夏候府又慌了心神後,他睜大了眼瞧著紋焰與夏候容,不一會兒,他的眼神又停留在紋焰的身上。

  「紋焰,立刻叫紫冠府撤手,不然別說你想祭墳,我會將那占地方的野墳掃出府去,讓底下躺的兩個人到外頭去做孤魂野鬼!」兒子的確是他夏候府的唯一命脈;就算再荒唐,到底是手心上的肉。

  「有話好說嘛,快別對她這麼凶。」趙夫人親熱地攬住紋焰,眨眨眼示意夏候錦別觸怒了唯一能救他們的人。

  「她掃完墳就快打發她去紫冠府說情,辦不好的話,我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夏候錦甩甩衣袖交代,並拉著夏候容的耳朵:「你跟我來!」

  「臉蛋疼不疼?」夏候父子一走,趙夫人就在紋焰的身旁關心地問。

  「這掌痕千萬別讓紫冠府的人看出來,也別說是我們打的,知道嗎?」葉姨娘也好不熱絡地湊上前來,伸手便要撫摸她被打出印子的臉蛋,在她的手指還未觸及時,紋焰便先偏過臉看著她們別有用心的表情。

  紋焰連謝不謝地與她們隔開兩三步之遠,「你們想要我做什麼?」往昔將她視為眼申芒刺的她們,不會平白無故地來討好她,就算是下起紅雨,她們的心底也不會對她有什麼憐憫之情。

  趙夫人有模有樣地歎息,「唉,咱們夏候府現今已快樹倒葉散,不只老爺子靠不住,各房子嗣也沒一個有出息。」

  葉姨娘也忙著按著話尾,「不過呢,在這誰也靠不住的夏候府裡,就只有你最是爭氣,你是咱們脂粉堆裡的翹首,就是那些頭帶頂冠的男人們也比不上。」

  她忍不住露出笑,也笑進心坎裡,覺得老天總算是開了眼,果真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你笑什麼?」趙夫人從未見過紋焰笑,對她這個突來的笑容一時無法適應也無法理解。

  「飲水思源?」紋焰撫著唇止不住的笑意,「我的源頭不在這兒,這些年來你們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這一點,都急著想該怎麼做才好把我趕出府,怎麼現在改口了?」

  「難道我虧待了你嗎?」雖是很心虛,但趙夫人還是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表情來。

  紋焰淡淡地輕歎,「你沒虧待過我,不過是要我為你背著老爺四處抽油水收財,我不肯,你就讓我的日子過得連下人也不如,若盡臉色挨苦受罰。」

  「紋焰,我可沒做那些事,你別把我和她扯在一塊。」葉姨娘忙揮著手,速速和本是同一陣線要來討人情的趙夫人劃清關係。

  「你算得這麼清?」趙夫人露出難看的笑容問。

  「就算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也要各自飛,怎能不算清!」葉姨娘的氣焰可盛了,不再容忍當二房看趙夫人的臉色。

  紋焰在隔山觀虎鬥之餘,好心地提醒她,「蘭夫人,你是沒對我做過那些事,你不過是常想讓我嫁給你兒子為妾好來滿足他的色欲,我不肯,你就唆使夏候容燒死了我娘和我妹子而已,既然你要算,我也該來和你把這賬算得清清楚楚,不是嗎?」

  「你……」葉姨娘臉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幫不幫?」趙夫人懶得虛偽了,叉著腰拙礎逼人地問。

  「百草衰、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紋焰抬首望向湛藍的天際,「我顧不了自已,也救不得你們,你們不必對我有任何希望,快些自尋後路生計才是。」她是個什麼都救不了的人,當年她救不了娘與妹子,現在這些與她不相干的人,她也一樣救不了。祭完了墳,紋焰在跨出院子前頻頻回首,與親人難分難舍的心情充彌了心頭,但她想起紫冠府裡還有一個獨自在蓀餞樓辦公的步少提後,才想到她得快些回去,否則他一個人會被龐大的公務累壞。

  當她步出夏候的大門時,一通熟悉的人影截去她的去路,她仰首望去,發現此時應當在蓀餞樓的步少提,就站在她的面前盯視她臉龐上的掌印,而他的眼底有著她前所未見的憤怒。

  第七章

  「我的頭……」步少提撫著頭痛欲裂的額際搖搖晃晃地自床上坐起,閉著眼適應滿腦的昏眩感。

  坐在遠方暗處的紋焰溫柔的一聲,「會疼嗎?」

  聽見紋焰的聲音,步少提睜圓了眼環顧著四周,房內的擺設說明了他下在風露院自個兒的房裡,但他怎麼會在這兒?他記得前一刻時還在夏候府大門前,看見了剛從府中出來的紋焰,下一刻的記憶便是一片空白,這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是怎麼回來的?」步少提甩甩頭,試著甩去腦中的迷茫。

  「是二爺將你扛回來的。」紋焰平靜的聲音從房子的角落裡再度傳來。

  步少提怔了一會兒,「二哥?」他會回來這裡是他二哥弄的?

  「你拆毀了夏候府大半的房舍,二爺攔不住你,只好用迷香將你迷昏。」紋焰輕輕地歎息,知道他又什麼事都記不得了,心底很感謝步熙然適時出現。

  「我怎麼會去拆……」步少提正要反駁,一絲記憶進入他的腦海中。

  「我知道這次會發作的原因。」他記得,紋焰的臉上有著令他壓不住心火的掌印,這次他清楚地知道他為何會發作。

  步少提朝她的方向看去,她就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他總能在暗處準確地找到她,他睜著眼看她臉上不快樂的表情,對於她異常的沉默,他不禁想她在夏候府裡遇上了什麼事?是受委屈了嗎?是祭親使她感傷嗎?還是打她的人將她打傷了?

  「你沒事吧?」他勉強地想下床來,好去看清楚她身上是否還有別的傷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