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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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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湘沒想過自己能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看著舒河朝她一步步走來,她放下手拈的針線,恍惚地感覺著這場暗夜裡的好夢,直至他不確定的指尖撫上她的面頰,她才能證實這不是到了底又會成空的夢境,他是真實地存在著。 同樣的溫度、同樣的觸感,觸動了她心中那條思念的河流,她閉上眼將臉頰偎向他的掌心,有種欲哭的衝動在她的心梢氾濫。 她一直以為,她可以抵擋住龐大的思念,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對這份繾綣的柔情予以忘懷,可是當他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才知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她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驚聲抽氣劃破了她夢裡的情境,芸湘不解地望著他內蘊著痛苦的眼眸。 「舒河?」他怎麼了? 舒河的兩手抖顫個不停,捧起她傷痕斑斑的柔荑在燭光下細看後,強烈的心痛,讓他哽咽難以成言。 「她們是怎麼對你的?」怎會有人捨得將她一雙玉雕似的小手,以針紮成細孔無數?她們怎可以這般虐待她? 她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想收回手,「別看了……」 「是誰允許她們這麼做的?」在她身上翻找著其它傷痕的舒河,終於明白微弱的燈火究竟是為了隱瞞什麼。 芸湘不想讓他去追根究柢,淡淡地繞過這個話題。 「欺負新人,或許是這裡的慣例吧。」現在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不像進來時的頭兩天那麼激烈,只要她在這待久了,那些人也對她失了興趣,她想,情況會有所改善的。 「這是什麼?」他指著那些堆積如山的征衣問。 「工作。」她拿起一旁未補完的征衣,接續方才未完的工作。 「別做了。」看著她熟練的縫補動作,他的心頭又掠過一陣酸楚。 「不行。」她很堅持,並不想因沒把該做的事做完而讓自己挨餓。 舒河忍不住緊擁著她,「我叫你不要做了!」 悲與歡,乃蒼天捉弄,這些他都願忍願受,但人心為何比蒼天更無情?再怎麼說,她也曾經是個美人啊,她不該受到這等待遇,那些人不也都是女人嗎?怎麼就沒有人體諒她的處境,反而落井下石?長年在宮中錦衣玉食的她,怎能挨得過這種天壤之別的生活差距? 倚在他的懷中,芸湘不是不明白此刻他的痛苦,但她並不想多添他一分自責,因為在自責外,她不能放棄,她知道,只要她好,那麼在外頭的他便能繼續努力下去,若是連她也放棄,那他該怎麼辦? 她輕輕拍撫著他,「還記得嗎?是你叫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倘若這點小事我就受不了,往後我怎麼熬得下去?」 舒河霍然鬆開他的擁抱,「我帶你離開這裡。」 「別衝動了。」在他憤紅了雙眼時,一旁的冷玉堂緊張萬分地眨著眼向她暗示,她只好趕快安撫下他激動的情緒。 他拉起她,不能再多忍受一分。 「走,我們走,現在就走!」他要帶她離開這個磨人的地方,管他會是什麼後果,因為再怎麼糟,也不會糟過此刻。 「舒河。」芸湘扯住腳步,試著對他動之以情。「想想懷熾吧,他把他的未來都賭在你身上,不要辜負他好嗎?你忘了你最疼他這個小皇弟了嗎?你怎麼捨得看他因你而在南內失敗後跟著你受罪?」 「你呢?難道我就該辜負你嗎?」他難忍地問。 「你沒辜負我。」她輕輕搖首,「你的愛,是我自已求來的,所以會有今日,我也算是自求的。」 「我不能讓你留在這裡,天曉得她們還會怎麼對你?」在這他兩眼看不到、絲毫使不上力的地方,他怎能放心,又如何心安?只怕他前腳一走,那些滿是妒意的宮娥後腳就會又找上她。 芸湘微涼的小手撫上他的面頰,「只要能免去一死,哪都無妨,因為,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摧折我的意志。」 舒河不語地看著她明媚的眼眸,溫柔的撫觸,令他一身激越的氣息緩緩沉定。 「我對我的愛情負責,所以不管是落到任何境地,我不後悔。」無論是粗茶淡飯還是下人般的日子,她都甘之如飴,有再大的風雨她都無懼,因為使她堅強令她成長的,就是環繞在她身邊的這些,她得過下去。 「芸湘……」他喃聲低喚,將她涼涼的身子納入懷中。 「別再冒險進來找我了,我會很好的,你別擔心。」誰知道他這麼闖進來會有什麼後果?要是因此而觸怒了攝政王該怎麼辦? 「她是?」角落的人影映入舒河的眼簾,他這時才發現角落裡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防備地攏緊了劍眉。 芸湘微笑地介紹,「樓婕妤。」初入冷宮那日,那道出聲想幫助她的聲音主人,她找到了,那個人,正是與她同住一處的樓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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