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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親手殺了璽兒。”

  “若是恨,就不會陪拔都一道來了。”爾玉說著她原先就編好的說詞。“聽聞韃靼內鬥,師父便要我去探望璽兒和拔都,得知他們墜崖,我早一步找到他們,卻……還是沒法救回璽兒。”

  她仔細看著他的表情,他的眼被紗巾蒙住,但她看見了他緊緊抿著唇,恍若又陷入那無法彌補的傷痛裡。

  “王爺,先喝藥吧。”不管了,先喂藥就對了。

  “我不想喝。”敬她是璽兒的師姐,所以他對她的態度收斂了許多。

  “喝嘛——”她軟聲哄,一手搭上他的肩,態度儼然像是花樓裡勸酒的花娘。

  他微惱低吼,大手撥開她。“不、喝!”

  “啊——”手中的藥潑了一身。“哎呀、哎呀——”

  爾玉跳了起來,把藥碗往桌面一擱,趕緊撣掉身上的藥汁,還好藥端來有點時間了,不怎麼燙。

  世於將光是聽她的反應,就知道發生什麼事。“抱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她隨口回道,卻見藥汁滲進衣袍,就連裡頭的中衣都快要遭殃,趕緊將衣袍扯開。

  “你在做什麼?”他神色一震,趕緊別開眼。

  “沒什麼。”她把衣袍脫下,用力甩著。

  衣服都脫了還叫沒什麼?“我怎麼會有這種弟媳?”他捧著頭低歎。這畫面要是教拔都給看見,他豈不是……等等!“你和小三成親了?”

  停下揮衣袍的動作,爾玉確定藥漬被撣掉不少,才又穿上。“是啊,去年成的親。”

  “他怎會與你成親?他明明……”

  “這是師父的命令,他不敢不從,況且我可是他的師姐,他敢不聽我的?”她哼了聲,拿起只剩半碗藥的藥碗踅回,又繼續說:“璽兒交托給我的事,我會一件不漏地達成,所以……王爺,喝藥。”

  聽見是璽兒交托的,世於將內心慘淡一片。“真是璽兒在死前托咐你們來醫好我的眼的?”

  “是啊。”不管他喝不喝,硬是把碗緣湊到他嘴上。

  世於將大口飲盡,壓根不覺得苦。“既是如此,怎麼會拖到一年後才來?”他想,拔都之所以願意娶她,八成是因為她和璽兒有些地方極為相似吧。

  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她不禁僵住。

  “怎麼了?”沒等到回答,他不由得微挑起眉。

  “呃,那是因為拔都太頑固,我勸他很久,他才逼不得已的帶著我來。”她扯謊,心想著晚一點非得跟拔都串通好不可。

  “是嗎?”垂下眼,世於將思忖著。也對,畢竟拔都把骨灰瓶交給他時,那恨他入骨的語氣,讓他根本沒想過兩兄弟會有再見面的一天。“他去哪了?”

  “他呀,去找傅總管借馬車。”

  “借馬車做什麼?”

  說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滿心嚮往。“他要帶我去逛市集。”

  不知道為什麼,聽出她話語絕對的柔順和歡喜時,世於將竟有些不是滋味。

  “逛什麼市集?”

  “拔都說,京城乞巧節慶有許多市集,很有趣的。”她很期待呢。“對了,今年王府沒有要紮乞巧樓嗎?朝霧說過每年都會紮彩樓的,在彩樓前穿七色線慶祝乞巧節……”

  說著,她的回憶飄得好遠,視線落在他架上的乞巧娃娃,上頭原本只有一隻,但她把朝霧送她的也擺上了,湊成一對,感覺比較不寂寞。

  世於將透過眼前紗巾,怔望著淡淡光線中的人影。“你怎會知道朝霧的事?”

  “嗯?”爾玉還浸在記憶中,反應慢了半拍,驀地瞪大眼。“呃……

  是拔都跟我說的。”

  “拔都?”他知道朝霧說過這事嗎?啊啊,那時拔都就守在門外,也許他聽見了什麼也說不定。“你若是喜歡,乞巧樓就差傅年去準備吧,至於市集,時候還未到,要等到初四才有。”

  “可是,今天已經是初五了。”她看向他,絕美出塵的眸滿是濃濃笑意,很開心他的心似乎比較鬆懈了一些,才會允許她紮乞巧樓。

  世於將挑起濃眉。“等等,今天是初五?”

  “是啊。”她笑等著他的反應。

  “等等、等等……”他抬手示意她閉嘴,用力回想。“本王明明記得他醫治本王那日,分明還是二十八,為何今日醒來卻變成了初五?”

  爾玉聞言,眨眨眼,用很虛偽的聲音驚呼,“唉,王爺不知道嗎?小三一下手便是七日為一週期,所以這七日內,王爺總是半夢半醒,睡得極沉,時辰一到便喂藥,喝完藥後就入睡。”

  “……怎麼喂?”他完全沒感覺自己曾起過身。

  “嘴對嘴喂。”

  “……誰喂的?”他沉痛地閉上眼,拳頭緊握。

  該死!他在夢中以為是璽兒吻他,如今才知道有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喂他喝藥!

  “小三。”爾玉毫不留情,一腳把他踹進地獄。

  世於將挫敗的捂著臉,可以想見當他有所反應時,拔都是怎麼樣的表情,難怪每每他想要得更多,那人便抽身得如此快……啊啊!混蛋!他現在總算明白大哥當初的心情了,那滋味實在是很……五味雜陳!

  瞧他那欲死不能的神情,她不禁掩嘴低笑。

  “你笑什麼?”他羞惱吼著。

  “王爺,你這下可明白為何會半夢半醒七日了?”這一招嘴對嘴喂藥,就是當年拿來對付世於略的一招,如今用在他身上,真是過癮。“早猜准了你肯定不肯喝藥,只好出此下下策,還請王爺多多見諒。”

  “見、諒?”這種事怎麼見諒?“我跟他是親兄弟,他這樣對我,我……”

  “有什麼關係?你以往不也都是這樣對軍師的?”她呵呵笑著,卻瞧他臉色大變。“怎麼了?”

  “你怎會知道軍師的事?”紗巾底下的黑眸微微眯起。

  她在心中暗罵自己大意。“拔都說的!”

  “拔都?”世於將攬眉回想。那時的事,拔都知道嗎?

  “是啊,就連他跟王爺是親兄弟的事都告訴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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