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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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璽兒垂眸直瞅著他眸底的淚,緊咬著牙,不讓自己衝動壞了大事。既然她已註定不能陪在他身邊,就不該給他希望,再讓他絕望,可是…… 她捨不得,好捨不得。 她猜得到為何拔都沒告訴她,他把骨灰交給他時的情境,因為若告訴她,她會心痛而死。 “躺好,我要替你醫眼了。”拔都大手壓在他的胸膛上,強迫他躺著。 “不醫了。”他說,任由他將他壓回床榻。 “……你在耍我?”拔都怒瞪他。 “醫好了,也看不見她,又何必醫?”他輕撥開打一開始就落在眉心的指尖。 “失去她,醫與不醫,都沒有意義了……” 原以為爾玉是璽兒的,既然不是,還醫什麼呢? 拔都瞅著他悲切的笑,緩緩側眼探去,看著淚如雨下的女人。 “璽殿下希望你能重現光明。”他啞聲道。 “沒有她的世界,看得見跟瞎了眼沒兩樣。”他勾唇,卻滑落一滴淚。 拔都索性出手點住他的睡穴,不想再聽那教人難受的笑聲,深吸口氣,沒抬眼地問:“師姐,接下來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我。”爾玉的話中有著濃濃的鼻音。 拔都把金針還給她,看她邊哭邊落針,替世於將抹上解藥。 他中毒已近一年,解藥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功效無從得知,不過反正師姐會三管齊下,能救回多少算多少。 爾玉坐在屏榻邊,收攏他每束烏亮的發,輕撫他消瘦的頰,也觸上他的淚,溫熱的,鹹膩的,多情的…… “於將,是我……是我,我來看你了。”她輕喃,只敢在他完全昏迷後才坦承。 原來她折磨了他這麼多,早知道他會這麼痛苦,她該要早點來的,但來了又如何?現在的她,是不能告知他身份的。 他猜到她還活著,所以決定醫眼,拔都騙他她已死,他又立即打消念頭,恍若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徹底絕望,這太痛苦了,所以她不能讓他再承受一次失而復得又再次失去的錐心之痛。 所以,原諒她吧,原諒她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儘量醫好他的眼,至於心病……她不會醫。 “是他自己笨,沒猜到我的意思。”拔都淡啞的嗓音揚起。“我說的可是璽殿下,又不是璽兒,真是個笨蛋。” 他也是個笨蛋。 “別這樣說你二哥。”爾玉回頭瞪他。 拔都攬起眉。“他不是我二哥。” “你叫世於剛。” “我叫拔都。”名字還是她取的! “我又不是你娘。”鼻音重到像在撒嬌。 “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而言,第一個見到的人就像娘一樣。”那種張眼卻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恐懼是會不斷侵襲的,自然會將第一眼看見的人視為浮木緊抓不放,她早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無法失去的一部份。 所以,他知道世於將的痛,那是非常可怕的折磨,而他被迫共演這出鬧劇。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看待我的。”難怪對她言聽計從。 拔都瞅著她,對她的笑話一點興趣都沒有,淡淡移開眼。“要哭要笑,先選一樣吧。” “……拔都,你對我愈來愈沒大沒小了。” “是你說你不再是韃靼太子,要我視你為妹的。”說是這麼說,結果他還是依同門關係選擇喊師姐比較習慣。十五年的主從關係,豈是能說變就變的? “你不跟他相認嗎?” “在你決定騙他已死之後,我只答應跟你到王府,可沒說要回王府。”他銳冷的眸掃過房內一圈。“對我而言,世於剛已經不在了,我不可能留在這裡,我也說過會永遠跟隨你,就算我已不再是你的貼侍。” 他會守著她到最後一刻,到時候……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瘋了。 世於將的瘋狂,會是他最相似的下場。 *** 一入夜,惡夢連袂而來,像是永不停歇的浪潮,逼得他無法呼吸。 世於將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實則脆弱得不堪一擊。 猜想破滅,竟能夠如此深深地擊敗他,讓他寧可沉睡不願醒,可不知道是失望得太痛所致,才會教他夢見了璽兒的吻。 她的吻輕柔中帶了點霸氣,似怨還羞,每每他要得更多,她便抽身而去,教他空虛失落,不曾封印的痛狠狠再攬起。 這股痛,許是要糾纏到他入棺了…… “王爺,該喝藥了。”脆亮的嗓音恍若是天籟鑽進他耳裡,抓回他快要迷亂的魂魄。 “喝什麼藥?”他嫌惡地別開撲鼻而來的藥味。 這味道總是在他睡夢中騷擾著他,令人厭惡的氣味。 “小三替王爺開的藥方。” 世於將頓了下,張開眼的瞬間,察覺眼上被蒙了紗巾,些許光線進入他眼中,還沒欣喜,一股火隨即爆開來。“那混蛋竟未經本主意願便醫本王的眼!” 更可惡的是,這療效還真不是普通的好,他居然可以感覺到光線? “啊,小三未經王爺允許嗎?回頭我再去罵他,王爺先喝藥吧。”爾玉依舊笑吟吟的。 世於將恨恨地坐起身,不知為何竟覺得渾身乏力,他皺眉,猜測八成是藥下得太猛所致。 “王爺?”她軟聲湊近。 垂下眸,世於將像是漫不經心地問起。 “你認識璽兒嗎?” “當然,我是她師姐。”爾玉對答如流。 “師姐?”似乎合理……她必定知道璽兒是死在他手中,所以總對他出言不遜,甚至惡意挑釁,這麼一來就說得過去了。“你恨本王吧?” “為何要恨王爺呢?”她笑得澀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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