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稻香太上皇 | 上頁 下頁


  “朕要去啟德鎮。”

  “皇上?”他微詫抬眼。

  “朕要接近她,得到她,調教她!”說著,他嘴邊笑意教福至見了頭皮都發麻了。

  “朕要讓她知道,朕值得的可不只一兩銀!”不識貨的寡婦,把他賣進倌館便罷,居然只開價一兩銀!一點鑒賞的能力都沒有,他有必要好生教導。

  福至愣了下,有點摸不著頭緒,不太懂他發火的原因,但發火是事實,想調教那杜氏亦是事實,就當是他差點擋了皇上的好事,讓皇上燃起殺機便是,如此一來就說得過去。

  “奴才立刻帶皇上前往杜氏家中。”他只能如是道。他很懂得皇上的心情,愈是桀驁不馴,愈是高風亮節的,就愈想要好生折磨,逼著對方低頭。這是皇上排解閒暇,打發時間的好遊戲,他向來是支持並且看齊的。

  “把朕帶到啟德鎮,你就回宮,別再跟著。”藺仲勳站起身,撣了撣衣袍。

  “奴才遵旨。”本想好生囑咐,免得皇上又被賣到哪兒……不過,已經被賣一次了,皇上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防備。

  “還有,把這家倌館給朕燒了。”踏出倌館時,他頭也不回地道。

  “奴才馬上處理。”當然,這醜事自然得隨一把火燒成灰,雖說這裡頭的人不知道被賣到這兒的是皇上,但難保哪天不會在城裡流傳,傷了皇上顏面。

  正忖著,瞥見藺仲勳正睨著自己,他心尖一抖,笑道:“這哪有什麼倌館呢,皇上,打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的。”

  藺仲勳笑了笑。“阿福,後頭那句太多餘,顯得欲蓋彌彰了。”

  “奴才明白了。”福至苦笑道。

  文武百官懼怕皇上不是沒有原因,除了皇上料事如神之外,更因為皇上向來喜怒無常,更無視禮教律例。

  饒是他,有時面對皇上的笑顏,亦會慌了手腳,遑論他人。

  “對了,阿福。”藺仲勳像是想到什麼,回頭問著。“一兩銀是幾貫錢?”

  “……嗄?”這是哪門子的問題?

  回程的路上,唐子征拖著牛步,一是新購的推車上頭載了太多貨物,二則因為他心底有事——小佟姊到底是從哪生出錢,買下新推車的?

  他很想問,更想知道那個纏著她的富貴爺到底是怎麼被甩開的,但他真的不敢問,因為他很怕到手的包子會飛了。

  他邊走邊偷覷著杜小佟,但說真的,他跟在小佟姊身邊也有兩年了,依舊難以看透她的心思,至今連瞧她展笑一回都不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臉病了……

  “包子,再看下去,我保證你的包子會飛到餃子的嘴裡。”杜小佟目不斜視地道。

  “怎麼可以?小佟姊明明已經買了不少燒餅要弄給餃子燒餅他們吃了。”要是連他的包子都拿去進貢給那群弟弟,他就哭給她看。

  耍無賴他不是不會,只是年紀稍長,懂羞恥了。

  “誰說燒餅是要給他們吃的?”

  “不然咧?”買了一大袋,不給他們幾個,她是打算要吃到什麼時候?

  兩年前南方昆陽城大旱,他的爹娘和村裡幾戶人家舉家北遷,豈料卻在半路遇到山賊,大人們都死了,就只剩下他們幾個娃。其中以他年紀最長,就算不是親兄弟,他也得負起責任帶著他們一起往北走,豈料世態炎涼,人心涼薄,無人對他們伸出援手,眼見就要凍死餓死在京城時,小佟姊出現了。

  她拉著一輛小推車經過他們面前,那時他已經餓得說不出話,懷裡抱了一個,身旁挨了兩個,心想那些穿得一身富貴錦裘的人家都沒停下腳步,遑論這個連件裘衣都沒得穿的姊姊。

  但是,她停下來了,只問:“你想吃什麼?”

  “……包子。”雖是怔愣不已,但他還是顫著聲說了。

  而挨著他的幾個鄰居弟弟也跟著啟口,“餃子”、“燒餅”、“油條”那時他們真的好傻好天真,未料到這當頭說出的話,他日成了他們的小名。

  小佟姊不由分說地將他們給抱到推車上,推到一家小食堂前,買了他們要的東西,塞到他們手中,他們幾個孩子簡直像是餓死鬼般地啃,壓根不管會噎著。

  待他們兩手空空,手中隨即又被塞進熱呼呼的熱食,也不知道是太燙還是太渴,他們是吃著熱食拌著淚,而淚眼模糊中,小佟姊的神情未變,只是定定地注視著他們,未等他開口,她已搶先道:“我的屋子不大,但住上你們幾個還夠……跟不跟?”

  望著她淡然神情,他想也沒想地道:“跟!”天曉得他們已經多久不曾住過屋子吃過熱食了,哪怕她是專吃小孩的山鬼,他們也跟。

  就這樣,他們被帶回了啟德鎮。

  如他所料,小佟姊家裡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甚至談不上小康,就一幢小屋,伸展出東西耳房,家裡還有個銀喜姊。

  銀喜姊比小佟姊討喜多了,笑臉多,嗓音也溫柔,但是他深信小佟姊不過是生性淡漠,內心是善良的,要不撿他們幾個不事生產的娃能做什麼?最小的鄰家小弟也不過才四歲,連話都說得不是挺清楚的。

  但,他錯了!翌日一早睡得暖暖的他們就從被窩給挖出,像趕鴨子地趕著他們到田裡幹活。天曉得他們才多大的孩子,那時他也不過才十歲大而已,在寒凍的天候裡下田,簡直就是要他們的命。

  “想留下來,就得要幹活,不幹活的全都給我離開。”

  他不敢相信小侈姊竟吐得出這種話……他們還是孩子,他們……

  “我六歲時就已經在田裡忙活了。”小佟姊好似讀出他的不滿,低聲警告著。“再說一次,想留下來的就得幹活,想活下去就得想辦法養活自己。”

  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認命地帶著幾個娃兒一起下田,跟著她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過了兩年,這田裡的活,他幾乎都學會了,也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要想事情無所謂,但走快一點,快下雨了。”杜小佟看著遠方的烏雲逼近,跟著加快腳步。

  唐子征應了聲跟上。儘管她步伐不大,腳步也不趕,但唐子征想跟上她的腳步就是得要小跑步,明明他去年就長得比她還高了,但就是無法像她每個腳步都踏得那般穩走得那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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