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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真他媽的混蛋,竟敢這般輕薄她!

  雖說她見過師門無數師兄的半裸身子,但她從未碰觸過,如今她竟然如此委屈自己,想來還真夠心酸的。

  “還不差吧?”贏政笑道,很努力地與她攀好,努力地表達他最誠摯的一面。

  他沒和人很體己的交往過,但他想,男人間的交往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他應該很感動了,畢竟他放下了君王架子,這種禮遇可不是每個人都有。

  “……不錯。”一開口,荊軻才發現,她將牙關咬得又酸又痛。

  “寡人還挺喜歡與你論劍,待你傷好了,咱們再比試比試。”

  “好。”下次,她會一劍刺入他的胸口,等著!當然,得要他能逃得了今夜再說。

  他最好祈禱他不會睡著,否則只要他一入睡,她就要取他性命。

  荊軻靜心等待,直到確定他的呼吸漸勻漸沉,她試著將貼在他胸膛上的手往下挪移到他的喉頭,她的動作很慢很輕,就怕驚動他,然而就在她的五指貼上他喉頭的瞬間——

  “早點歇了吧,荊卿。”

  她神色不變,閉著眼假裝熟寐,然後感覺她的手被溫熱的大手給包覆,又收到他的胸膛上。

  半晌,待他呼吸勻了,她才又有所動作,可是這一次她的手被緊緊包覆在他掌心裡,她怎麼努力也無法把手抽出來。

  她不滿的抬眼瞪他,懷疑他根本是假寐,可偏偏他的呼吸未變。

  不管了,掐不死他,也要踹得他五臟走位!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抬腿的瞬間,她的腿竟被他的長腿給緊緊夾住,她一掙扎,他隨即手腳並用地將她困在懷裡。

  荊軻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他居然來陰的?無妨,她有大把的時間跟他耗,她可以一夜不眠等待殺他的時機!

  可是當她瞪了他一夜,瞪到雙眼酸澀,瞪到外頭內侍喊道——

  “大王,是時辰了。”

  一會兒,她感覺到身邊的人呼吸淺促了下,半晌才啞聲道:“知道了。”

  媽的咧!這傢伙為何連睡著都不鬆手?!要不是手腳受制,她肯定會靠向前,用咬的也要咬到他喉頭見血。

  只是想歸想,在他將醒未醒,她隨即假寐不動。

  因為最佳時機已經過了,她只能另覓契機。

  但等了又等,身旁的人沒動,她反而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一種教她又開始迭起雞皮疙瘩的可怕注視。

  又過了半晌,才聽他隱著怒意低喃道:“混賬,氣色壓根沒好些,真是個庸醫!”話落,他又咂了幾聲,這才輕手輕腳地下床。

  荊軻聽見他要內侍傳夏無且,而他人一直未上早朝去,等夏無且人一到,他便追問她的傷勢,不滿的語調和飽含危險的威脅,在在就是為了讓夏無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醫治好。

  她無力地把臉埋在被褥之間,內心翻騰如浪。

  她想,也許贏政真是有意奉她為客卿,想招攬她為賢士,可問題是她得殺他,她必須趕緊救出高漸離,況且像他這般危險的人再留於世間,只會掀起腥風血雨,塗炭生靈。

  殺他,她有千百個合理的理由,可此刻,她驚覺自己竟需要尋找千百個合理的理由催促自己下手,再也不理所當然了。

  她這是……她埋著臉,鼻息間嗅聞到的都是他身上的氣味,昨晚他觸碰自己,甚而她觸碰他的觸覺都還強烈殘留著,教她的心頭莫名輕顫……

  想這做什麼?!是他該死,不是她造孽!

  她不需要愧疚,更不應該遲疑,殺了他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讓他少痛一點,回報他的賞識,她算是仁至義盡了!

  “荊大人醒了?”

  荊軻神色不善地瞪去,就見夏無且像個小老頭一樣慢吞吞地走來。明明頂著張斯文俊白的書生臉,年紀輕輕的卻老氣得很,走起路來如龜步,臉俊卻眼大無神,帶著點漫不經心,可是當他來到床邊時,無神的眼眸卻突地發亮。

  她戒備地眯起眼,只要他有所動作,她會立刻制伏他,把她胸口的怒火全都發洩在他身上,屆時只能請他多擔待了。

  “荊大人,請再加把勁。”夏無且說道,將藥箱擱在一旁的矮幾上。

  “嗄?”揍他的勁嗎?

  見他慢條斯理地準備著藥和布巾,動作非常遲緩地又踅回到她身邊,開始解她臂上的傷布。“荊大人,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

  “什麼意思?”光看他走路和備藥的慢動作,她想,她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讓他歸西,假設他真說了什麼惹她不快的話,她絕毫不遲疑的出手。

  “殺了大王。”

  荊軻直盯著他不語,直覺得這張懦弱的嘴臉和強悍的字眼未免太不搭了。

  “或者是獻上美人計,迷得大王暈頭轉向,從此駕馭大王。”

  她眼皮抽動著,這人講話就不能乾脆一點嗎?不過言歸正傳,第二條路她是想也沒想過,尤其經過昨晚那親密的接觸……唉,還是第一條路好走些。

  “不管是哪一條路,至少大夥都可以暫時歇口氣。”夏無且上藥時,語重心長地說道。

  荊軻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什麼歇口氣?”

  “唉,你不明白。”

  “廢話。”她又不是秦國人,哪會知道其中秘辛。

  “是啊,連多說一句話都被罵廢,人嘛,走慢點看看風景有何不可?為何非得走那麼快,做那麼急?咱們人生在世,從活著就開始等死,但不急嘛,幹麼老是一個個急著想死,幹麼一個個逼著人家去死,是不?”

  荊軻揚起眉瞅著他。原來是個會說人話的,說來還有幾分道理,但他這意思是……“所以你也認為大王不該企圖一統天下?”

  “話也不是這麼說,一統天下是早晚的事,所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正是如此?終是會有人出來主導,只是何必這麼急呢?大王不讓自個兒好過,也讓底下的人跟著難過。”夏無且忍不住抱怨道:“瞧,傷明明就收口了,卻說什麼荊大人臉色蒼白,大人啊,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好好纏住大王,至少可以緩下大王一統天下的腳步,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她冷冷地等著他上好藥,總算明白他講了一堆廢話後的重點在哪兒了,也總算明白為何福盛老是要對她說贏政的好話。

  原來是這票人累了,抑或是跟不上贏政的腳步,才企圖利用她拖緩贏政的計畫,這法子是不錯,但她硬被要求行這樁義舉,她就是打心底不爽。

  若是能用美色拖住贏政的腳步,後宮就不會被晾出問題。

  一群豬腦袋,唉,她終於明白贏政感歎什麼了,果真是一票令人頭疼的臣子,贏政靠一己之力調兵遣將,排陣操演,滅了兩國,實在是教人可欽可佩。

  待夏無且一走,荊軻後腳就打算跟著走,豈料守在外頭的並不是內侍而是福隆。

  “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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