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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這不是咒父皇,更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他真的快駕崩了。”他反身,雙肘靠在石欄上,望向諾大的廣場,想起他登基時,文武百官在此俯首,當時他感覺不到半點威風和喜悅,然而這條路他終究得踏上,而任何人事物都不能阻擋他。“我在近澤待了三年,在戰場上廝殺,那臉上死氣是騙不了人的,況且父皇還中了毒。”

  “毒?”華與剴向前一步,壓低聲響問:“可我問過御醫,御醫說父皇或許是西合門一事受到驚嚇所致。”

  “那種話只能騙你這種傻子吧。”華與刹哼笑了聲。

  “如果真如四哥所說,父皇中了毒,那豈不是代表……御醫已被有意造反的人給收買?”

  “八弟,我說個頭,你就明白了,所以我才問你接下來要怎麼做。”華與刹斜睨他一眼,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問:“兇手是誰,不用我點明,我現在只想知道,你要站在哪一邊。”

  華與剴清俊面容浮現愁緒。“我非得選嗎?”若父皇真中毒,大皇兄是脫不了關係……明明是親生父子、同脈手足,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你的選擇,決定了你的生死。”

  “四哥會殺我嗎?”

  “會。”他毫不考慮地道。

  華與剴不禁失笑,不知該開心他的坦白,還是難過他的無情。“四哥,在你眼裡,最重要的究竟是盛蘭……還是皇位?”思索半晌,他終究開口問了。

  華與刹笑了笑,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皇位。”

  有皇位才能擁有他要的一切。

  睿王府的氛圍猶如今兒個的氣候,陰霾刮著寒風,卻又夾雜著吊詭悶熱。

  當華與刹踏進主屋寢房時,桌上膳食分毫未動,而竇月芽虛弱地倚在床柱上,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才讓她微掀眼。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未用膳?”他笑問著。

  “……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不信武總管沒將今兒個發生的事告訴他。

  “要不,你認為我該如何?”笑意依舊。

  望著他柔情繾綣的眸,笑意讓那雙眸子如黑耀般閃爍,看在她的眼裡,無疑是火上加油,抓起床邊的玉骰盅,往他頭上丟去。

  華與刹動也沒動,任由玉骰盅在他額上砸出一道口子。

  竇月芽愣了下,不解他為何閃也不閃,她不相信他閃不過。

  “解氣了嗎?”他依舊笑問,任由鮮血滑下臉頰。

  他不開口便罷,一開口便徹底地激怒她。“解得了嗎?!玉曇……玉曇不只是我的丫鬟,更像是我的姐妹,她待我的好,你會不知道嗎?!”當她看到那截帶著傷疤的斷指時,他可知道她快瘋了!

  “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一再容忍,直到他再也忍不住。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還殺她?!”

  “殺?”他哼笑了聲。“如果我說,我沒殺她呢?”

  “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就連武總管都認為是你,除了你,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置一個人!”

  “那就姑且算在我頭上吧。”他雲淡風輕的說。

  他只能說他小看玉曇了。原本是真想殺了她,但是顧及月芽,所以他給了玉曇兩條路,一是留下照顧月芽,不再當華與則的眼線,二是離開王府,豈料她的選擇出乎他意料,不過也無妨,看在那截斷指分上,他可以不跟她計較。

  “你!”她氣喘吁吁,胸悶得像是要爆開,就連呼吸都萬分艱難。

  “其實我也明白,你之所以不舍玉曇,是因為玉曇是八弟特地為你挑選的丫鬟。”他輕撫滴落在袍上的鮮血,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竇月芽怔愣地望著他,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華與刹,你知不知道愛情是會磨損的?”愛情是禁不想一再懷疑一再挑釁的!

  “我知道,所以我累了!”他笑睇著她,掏出錦囊裡的通寶銀。“月芽,和我賭一把,要是猜中了,我可以放你走。”

  竇月芽張口,只能不住地喘息,壓抑著幾欲衝口而出的嗚咽。

  他這是在做什麼?趕她走?不是說要她伴他一世的嗎?西合門事件之後,她願意再一次相信他,那是因為他誠意十足,對她開誠佈公,如今她傻傻地把心交出去,換來的是他的絕情?她還未跟他算玉曇這筆血債,他反倒是想先趕走她?

  “如果你累了,你又為何要在我住的院子栽種滿庭的紫陽花?”那花代表著他的心意,玉匣裡的短箋寫的全都是他的愛……不是嗎?

  “……安撫你嘍,不然呢?”

  “華與刹,你不要後悔。”她怔愣半晌,氣若遊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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