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夫君天生涼薄? | 上頁 下頁 |
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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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恒背對她著好半晌,才回頭問著:「為什麼?」 她垂著眼,不發一語。 公孫恒驀地將錦榻邊的花瓶掃落在地,在靜謐的夜色裡炸開教人膽戰心驚的碎裂聲,教她瑟縮了下。 「為什麼!」他怒不可遏地吼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要是太子對夕流有異心,順勢將她收了,這是在逼何家與咱們家決裂,是要讓何家支持太子!」 公孫怡聽完,扯唇笑得陰冷,黑暗中,眼眸閃動著吊詭的光痕。「大哥,你為什麼就不想想,我這麼做是在挑起太子和都照冶之間的矛盾,反而可以促使都照冶表態支持八皇子,咱們得了一個都照冶,等於將錦衣衛的於懸和京衛的月下漭都拉進陣營,這不是一舉數得?你不過是沉溺兒女私情,全然不顧大局!」 「你在胡扯!你分明只是為了得到都照冶,你以為你瞞得過誰的眼!」公孫恒握緊了拳頭,青筋畢露。 都照冶已經警告過他兩次,可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因為他認為那是不可能的,國公府大房不可能會有人傷害夕流,他作夢也想不到最傷夕流的竟會是她! 「我想得到他有什麼不對?全都怪你無能!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何夕流會與他訂親?照我原本的計劃,都照冶就該和我一起,而你迎娶了何夕流,如此可以鞏固兩家感情又能得償所願,偏偏因為你的無能打亂了我的計劃!」 公孫怡像是魔怔了,秀麗的眸陰狠得教公孫恒心底發寒。 他直瞪著她半晌,突道:「從杏花林下山時,給夕流的馬兒喂毒的人是你?」如果她打一開始就想得到都照冶,那麼那些發生過的意外,似乎都合理了。 「是!我就是要她死!我沒想到都照冶竟會跟著她跳下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想過了,只要夕流死了,依她的家世,都照冶必然不會拒絕與國公府聯姻,但他竟然喜歡何夕流……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她! 「你瘋了!她是你的妹妹,你倆從小親如姊妹,你怎能狠得下心?」公孫恒怒不可遏地咆哮著,狠狠地踢倒一旁的圓桌,發出轟然巨響。 「呸!誰跟她親如姊妹?我討厭她……我從小就討厭她!有她在,爹娘就看不見我,就連你也看不見我!這是為什麼?我才是國公府的嫡女,為什麼你們都為了她冷落我!」 「既是這樣,你又為何要與她假裝姊妹情深!」 「因為只有這樣,你們才看得見我!」 公孫恒直瞅著因激動而面頰浮現異樣緋紅的妹妹,她發亂釵倒,哪裡還找得到往日裡的端莊秀雅,他突然覺得她好陌生,好可怕。 「阿怡,從沒有人虧待你,你是國公府的嫡女,你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舉凡我有的,你必然也有一份,你憑什麼自怨自艾,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你有沒有看到夕流的努力? 「一個刁蠻任性的姑娘不可能得到族親的疼惜,就算追捧也不過是礙於面子情,夕流深知自己只要踏出府就代表何家的門面,所以她凡事力求得體有度,這麼做不是要人誇她,她要的是人家誇何家,所以她努力不懈,盡可能地將事事做到盡善盡美,你明明都看在眼裡,卻因為自卑而遷怒他人,你和公孫忻有什麼兩樣!」 「別拿公孫忻那個笨蛋與我相比,她天生就是個蠢蛋,活該早死。」 「你!」一道靈光閃過,公孫恒忽地明白了什麼。「你從以往就在挑撥阿忻,是你拿她當槍使,讓她去厭惡夕流,故意讓她在春宴上說出那些話,你甚至嫁禍她……我問你,春日和阿忻是怎麼死的?」 春日是服毒死的,死態睜獰,阿忻則是在柴房裡上吊,當時認為她畏罪自殺,可如今……他知道他錯了。 公孫怡揚起臉,笑得愉悅。「丫鬟為了主子而死不是天經地義的?至於公孫忻……她當然是蠢死的,恐怕她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啪的一聲,十足十的力道,打掉了她臉上可惡的笑意,也打掉這十幾年的兄妹情分。 公孫怡捂著赤辣麻痛的頰,感覺血水從嘴裡逸出,她面無表情地揚起臉,問:「瞧,你對我哪有什麼情分?我想要什麼,要是不自己搶,誰能給我?」 「你……你怎能變成這樣?從沒有人虧待你,是你自個兒嫉妒夕流,是你自己作踐自己,你甚至連人心都沒了!你害死了春日,就連自己的族妹都沒放過……公孫怡,你還算是人嗎!」多可怕的人,如果連他都沒有看出破綻,夕流又怎可能察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們不能給我的,我自個兒想辦法,我又沒礙著你,你憑什麼教訓我?」 「就為了得到你要的,你視人命為草芥……一個都照冶值得你這麼做?」 「值得!」她想也不想地道,眸光迷離,像是憶起過往。「是我先見到他的,是我先喜歡他的,偏偏何夕流就是要跟我搶……你也別把她想得太好,她也是有心機的,否則她怎會與都婧交好?可恨的是她明明跟我說她放棄了,我心想只要撮合她與你,讓你倆訂親的事傳出去,為了顧及名聲,她勢必要應下這門親事的,誰知道你們沒成事,而她也反悔了!」 當初春宴上,她是故意在桂圓紅棗茶裡摻了果酒,故意想讓何夕流在一干姑娘家面前丟臉難堪,藉此將公孫忻那件事掩過去,然而最終何夕流竟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這中間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在常寧縣的莊子前遇到都照冶時,她就知道她必須下狠手,否則她永遠得不到她想要的。 「阿怡,人心是不能強求的!」 「誰說不能?」她惱聲反駁。「我一切都算計好了,只要所有的人都能照我的意思去做,我定能得到他,可是……趙英華那個蠢蛋,她卻是反其道而行,她蠢得以為何夕流落水讓都照冶去救,便能藉此壞她的名聲,然後在眾人面前裝可憐,眾人就會同情她,相信她……結果,就是因為那個蠢蛋,才會讓都照冶與她定了親!」 那當下她多想要掐死趙英華,尤其她瞧見都照冶一路抱著何夕流進自己的院子,她就知道這步棋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公孫恒痛苦地閉了閉眼。「誰都無法把人當木偶一樣操縱!你該看清楚了,都照冶是真心喜歡夕流,就算今天沒有夕流,他也看不上你,因為在常甯縣時他就暗示過我是你做的事,他早就把你的計謀算計看在眼裡了!」 「不可能!」誰都沒有發現,他又怎會察覺?「還是……他對我有意,所以一直注意著我?」 「你清醒一點!他不會喜歡你,他甚至會為了夕流讓你生不如死!打從他隨夕流墜崖時,你就該知道,他眼裡只有夕流!」 「不是!不是的!只要沒有何夕流,他就會喜歡我!」她神色顛狂,長指刮過冷硬的地板,硬生生折斷。「況且何夕流肯定無法懷上孩子,她甚至還會壞了身子。」 她無意中得知夕流的體質,便尋了桂圓紅棗茶哄她喝,要她日日喝,何夕流要是無法懷住孩子,都照冶休妻是早晚的事,又或許會早早就死,卻不會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你在胡說什麼?你怎會蠢得以為在你做了那麼多之後,都照冶還會非要你不可?何況當你算計夕流,甚至引人圍觀假造她與太子私會之事,不只是都照冶,就連何家也會徹底與國公府斷了往來,八皇子將來少了一隻臂膀難登大位,都是你的錯!」 她驀然抬眼,眸底一片猩紅。「誰的錯?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讓我變成這個樣子……既然我好不了,那就大夥一起死!」憑什麼她過得這麼痛苦,他們都能嘻笑度日?不公平!既然她痛,大夥一起痛,要死就一起死! 公孫恒怒瞪著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將她罵醒,門板卻突地被人一腳踹開,力道之大,門板登時破裂,碎屑飛揚。 兩人回頭望去,就見公孫昱聲色俱厲地斥道:「你想死?我成全你!」話落,門外傾落的微弱光線映照在他手中的長劍上,泛著冷冷青光。 「爹!」公孫恒趕忙抓住他手中的劍。 「給我滾開!」公孫昱怒氣衝衝地將他甩開,提劍來到公孫怡面前,長劍直指著她。「想拖著一家子陪葬?你作夢!我現在就殺了你,拿你的死向何家陪罪!」 公孫怡本被他的怒氣嚇住,可一聽到何家,她不禁仰起臉。「爹,我才是您的女兒,我才是!您滿心都向著何家,向著何夕流,到底誰才是您的女兒?」 「你這個孽女!眼前是什麼時候?皇上老了,一場奪嫡之戰就要展開,八皇子的人脈不若已經接觸政事的太子那麼多,更無法光明正大地收攏老臣,你不思幫忙卻還扯後腿,傷了夕流就等於斷了整個何家宗族!你還傻得敢利用太子,你是嫌命太硬是不是?你這個蠢貨,我留著你有什麼用!」 公孫昱揚高了長劍,正欲落下之際,小秦氏從後頭趕來,一把將他抱住,聲聲哀求著。 「老爺,你原諒她吧,就原諒她一次,她只是鬼迷心竅,往後我會好好跟她說,何家那邊由我出面道歉,姊姊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她的。」 「慈母多敗兒!你疼惜她,人家還不稀罕,她口口聲聲說家人無視她,卻壓根不知道咱們如何替她打算,她倒好,明知道都照冶已經跟夕流訂親,她卻硬是要生事,這個爛攤子……這個爛攤子就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收拾!」公孫昱惱火地把長劍一扔,在地上發出鏗鏘聲響。 「太子現在正在風頭上,皇上如此看重,而今她卻設套太子,你以為皇上能容忍嗎?尤其皇上早已答允何彼絕不會讓夕流嫁進皇室,她卻攪出這麼一出,皇上一旦記恨,宮裡的淑妃娘娘肯定日子不好過,心裡怨著咱們家,那頭就會補償何家,而太子當場替夕流辯白,這等於給了都照冶一個人情,也給了何家一個人情,都照冶能不幫他?何家能不幫他?皇上原本要給八皇子一個差事,如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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