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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江媚瞅著她,突地掀唇笑得極為撫媚。“怎麼聽起來別有寓意?”

  “人生不就如此?既來一世,就要張狂恣意地活。”她脫離了皇族,哪怕是在薊州這偏遠的城鎮,住在三進的宅子,她都覺得遠比在京城要過得自由自在。

  “那是因為你有人疼寵著。”

  易珂頓了下,心想,可不就是這樣,如果不是夏熾,她豈能活得隨心所欲?

  “不過,你兄長早晚是要娶妻的,到時候還能不能這樣疼寵你,那就難說了。”江媚笑眯眯地道。

  實在是太羡慕她的際遇,明明就是個孤女,誰知道竟然峰迴路轉成了夏熾的義妹,要知道如今的帝師夏燁可是夏熾的親大哥呀,夏熾回京肯定平步青雲,莫怪薊州一帶的官員努力巴著他的大腿。

  而薊州這一帶的官家千金裡,哪一個不羡慕燕翎的好際遇?當上夏熾義妹就算了,還讓夏熾疼寵到這種地步……只要敢對燕翎有非分之想的,如今有哪個還待在薊州?沒有,全都押回京候審了。

  那兩個鬧事的如今還押在布政使司衙門大牢裡,任憑前參政和前參議如何求情,她爹不放就是不放。

  易珂懶懶看向江媚,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他會一輩子對我好。”因為內疚,他勢必會對她好。

  可是以內疚為出發點的好,她真的……不喜歡。許是被他寵壞了,可她真心認為彼此間的好應是來自於兩人間的一份情,不該是因為愧疚後悔。

  “你傻呀,他要是娶了妻子,不寵妻子還寵你……他娶妻幹麼?”江媚餐笑反問,瞧她狀似想得出神,不由好心提醒她。“燕姑娘,你終究不是他的親妹子,沒道理他不疼妻子還疼你,是不?況且你早晚也得出閣,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夏熾身邊。”

  “為什麼不能?”她才不嫁,等到有天他娶妻了,給她一個小小的角落度過餘生就夠了。

  她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為什麼當腦海裡浮現夏熾挽著妻子將她丟到角落的畫面時,她的心很悶很難受,比當年看著衛崇盡娶妻還要難受?

  江媚緩緩眯起極為媚人的大眼,嗓音嬌軟地道:“燕姑娘,難道說……你喜歡夏大人?”

  易珂心裡狠拽了下,一臉見鬼似的瞪著她。“你在胡說什麼?”她喜歡夏熾?才不是!

  他是弟弟,是她看大的弟弟!

  她心裡無比肯定,可是好像又不是那麼肯定,總覺得江媚的話語像是一把利刃,瞬間劃開了她不想正視甚至一再封印的結界,她有點慌有點混亂,甚至也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不是?我倒覺得我猜得沒錯,甚至我懷疑夏大人該是對你有意,否則一般人再怎麼疼寵妹子也不致于到這種地步。”

  這事她早早就懷疑過,雖說她沒親眼見過夏熾如何待燕翎,但光是聽聞誰敢動燕翎,誰就會從薊州消失這一點,足可見夏熾對她的重視。

  易珂看向她,原本混亂的心緒反倒平靜下來。“那是他的責任。”她淡道。

  那不是疼寵,是贖罪。

  沒來由的,她很失落。

  這事她一直是掩著藏著,不去正視,因為每想一次,心就疼一次。

  她不願意相信他對她的寵愛只是源自一份彌補的心態,可是,似乎如此才能合理化他為何如此寵溺她。

  他不知道她是易珂,沒有義務待她好,就算知道她是易珂,他也不見得會疼她寵她,因為過了太久,也許他已經把她忘了,就像她已經忘了衛崇盡。

  有一天,他會找到他真正喜歡的人,然後將她安置到其他地方、繼續彌補她。

  最後,她會被徹底遺忘,徹底消失。

  薊州布政使司衙門占地遼闊,前頭的衙門共有三十二間辦公房,至於後頭的宅院,不但有人工湖泊,更有座跑馬場,還能畫分出馬球場、射箭場等等,光是這幾處走上一圈,沒一兩個時辰走不完。

  此時,男客們幾乎都在湖泊邊的射箭場和跑馬場走動,有的騎馬比賽,有的則是射箭切磋。夏熾坐在湖畔的涼亭,茶水不碰,無聲打量著射箭場裡的康起賢和莊寧,哪怕眾人都想上前與他攀談幾句,都被他那張生人勿近的俊臉給嚇退。

  不遠處的莊寧像是察覺他的目光,大步朝他走來。

  “不知道夏大人這樣盯著我,所為何事?”一踏進涼亭內,莊寧便口氣不善地問。

  “無事。”夏熾淡道。

  “無事?無事你又何必一直盯著我?”

  “太放肆了,莊百戶。”夏煬低斥道。

  “我又是哪裡放肆了,不過是被人盯得煩問問罷了,哪裡錯了?”莊寧惱聲吼道,大嗓門引來附近的人,就連江布政使和康起賢都進了涼亭關切。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江布政使問著話,卻略微不滿地瞪了康起賢一眼,像是惱他給自己招了麻煩,誰不挑,偏挑了個與夏熾有過節的人。

  康起賢警告意味濃厚地看著莊寧,這才教莊寧稍稍收斂了些。

  莊寧撇了撇嘴道:“沒的事,我是來邀夏大人一道射箭,只是嗓門大了些。”

  “原來是這樣。”江布政使這才稍稍滿意,也邀請著夏熾。“聽說夏大人的射藝一絕,當年拿下武舉人憑藉的也是百步穿楊的好功夫。”

  “是嗎?我倒記得他老是生病,戰場沒上過幾回,所以沒機會見到他百步穿楊的好功夫。”莊甯皮笑肉不笑地道。

  “莊寧,你竟然當著大人的面撒謊!”夏煬氣得劍都拔出鞘了。“自大人從京城前往順豐城,我一路跟隨,那幾年與大人在邊境樓外大大小小戰役,少說也有上百場,你還敢信口雌黃!”

  “不過說笑罷了,你又何必這麼認真?”莊寧一副吊兒郎當樣,篤定夏煬根本不可能對他出手。“既然夏大人的射藝真的這般了得,不如到射箭場讓咱們開開眼界。”

  “就是就是,要不夏大人初次前來作客,卻只坐在亭內,不與人一道熱鬧,赴宴又有何意義?”江布政使跟著勸說。

  夏熾聽至此,索性起身,江布政使見狀,喜出望外地湊近他,道:“大人,聽說女眷那頭正在作畫,說是畫好後不落款讓眾人評分,喜愛者可以買下,再以賣價高低分勝負拿采頭,再將所賣得的金額送到明州賑災。”

  “甚好。”

  “聽說燕姑娘難得也提筆作畫了。”

  “是嗎?”夏熾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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