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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夏熾聞聲,先是將她扶到床上坐著,隨即起身抱拳作揖。

  莊甯和瞿羽聞言也趕緊回身作揖,心裡暗罵尚遠來得不是時候。

  來者是震北大將軍府的大爺尚遠,幾次戰功授封為繚騎將軍兼淮北總兵,不經通報,突然出現在順豐城的邊境樓,著實讓眾人都嚇了一跳。

  可是面對尚遠的到來,易珂就像是吃了定心丸,心底踏實許多。尚家正是衛崇盡的外祖家,而尚遠的母親和夏熾的母親是表姊妹,雖然是隔房的關係,但夏家與尚家一直有所往來,情分深厚。

  如她所料,尚遠一見到夏熾便將他扶起,拉著他到一旁坐下,一回頭面對莊甯和瞿羽,斂笑的面容不怒自威,教那兩人不由打了個哆嗦,暗暗猜測他到底聽見了多少。

  “阿熾,這就是你的不對,你治下不嚴,就不能怪底下的人作怪。”尚遠一席話像是責難,實則給他撐腰,趁這當頭剔除懷有二心之輩。

  夏熾淡笑道:“將軍所言甚是,末將必定好生整頓。”

  “是該整頓,小姑娘也沒說錯,光是一條以下犯上就該斬。”

  莊甯和瞿羽聞言,雙雙跪下告罪求饒。

  尚遠瞧也不瞧他倆一眼,等著夏熾處置。

  “等班師回朝時再作定奪。”

  “那可不成,你暫時是回不了京的。”

  易珂聞言,不禁看向尚遠,心想難不成京城那頭出事了?邊境離京城遠,就算京城出了什麼大事,等到這兒收到八百里加急,事都已過了兩三天。

  “為何?”

  “我是帶著皇上旨意而來的。”尚遠從懷裡取出聖旨直接交給他,懶得宣讀了。“三個月前我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本是要待個半年再回淮北的,誰知道你大哥把差事交給我,要我提早回淮北,順便把聖旨帶過來。”

  夏熾翻開聖旨,一目十行看過,低聲問:“家兄可還好?”這話問得隱晦,只因他大哥身為首輔,要是他都出事了,那就代表朝中出了大事,所以他大哥才會要他別回京,到薊州避鋒頭。

  “他好得不能再好了!”尚遠撇了撇唇,對夏燁不滿得很。“就會使喚人,表哥表哥喊得多尊敬,也不想想我多久沒見到我娘子,讓我在京城多待一陣子都不成嗎,非得這般使喚人!”

  那麼多人都能帶著聖旨前來,偏偏指定他,分明就是想要他眼見為憑,確定夏熾雖立戰功,是否身上帶傷……嘖,關心弟弟還非得這般暗著來嗎?

  夏熾聞言,不禁有些莞爾,隱隱明白了大哥的用意。

  “夏煬,讓人先將他倆押下,日後再審。”夏熾低聲道。既然他領了旨前往薊州,這事就得當下決斷,沒必要等到回京再處置。

  夏煬聞言眉開眼笑,立刻去差人把莊甯和瞿羽給押進地牢裡。

  他瞧這兩個傢伙不順眼很久了,打一開始就對二爺極不敬,三番兩次出言譏刺,要不是二爺為了大局著想,早就將兩人嚴辦了。如今戰事已平,二爺篤定升官,自然能好好處理這兩個混蛋。

  待夏煬和幾名兵士將兩人押下,尚遠才低聲道:“京城那頭整頓得差不多了,這當頭要是斬了這兩人,京城那頭不會怪罪。”

  “不,還有用處。”

  “你大哥吩咐的?”難不成聖旨上頭還另添了幾筆交代?

  “不用大哥交代,我明白該怎麼做。”

  這就是他們兄弟間不須言明的默契?尚遠笑了笑,沒打算追問,反倒回頭看著易珂,只見易珂不閃不躲,甚至還能朝他輕輕頷首,不禁輕拿著沒有鬍子的下巴。

  這小姑娘真不簡單,別說怕他了,能直視他的眼,還能以上位者的態度與他打招呼……她到底是誰?

  夏熾察覺他的視線,便道:“尚二哥,她是燕成的女兒燕翎。”

  “燕成的女兒?”尚遠詫道。

  燕成他是識得的,講白一點就是個老粗,他到底是怎麼養女兒的,怎能養出她這般處之淡然的氣勢?夏熾微揚眉,以眼神詢問著。

  “沒,只是覺得她和燕成壓根不像,許是肖母吧。”尚遠笑笑帶過,不著痕跡地又看了眼小姑娘,有些遲疑地道:“你跟她……向來這般親近?”

  他的用詞已經盡可能委婉,其實他更想說的是,把小姑娘帶進邊境樓已是不妥,兩人再同處一室更是大大的不妥。

  哪怕尚遠沒點明,夏熾也能意會他言語下的深意。“我已她認為義妹,再者她的身子骨弱,不就近照料我放心不下,不過時候也不早了,丫頭,先回房。”

  易珂咂著嘴,心裡不滿極了,可他都無情推她一把了,她也只能努力龜行回自己的一方天地,躲在簾子後豎起耳朵仔細偷聽。

  “尚大哥可以說了。”夏熾知曉尚遠必定有話與他說,才會要丫頭先回房。

  尚遠笑了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他沉吟了會,壓低聲嗓道:“你大哥要你到薊州,是要你盯著薊州幾個衛所。”

  “四皇子的舅家勢力?”

  “嗯。”尚遠不得不說他們夏家人一個個都精明如鬼,很多事都不需要他點得太明,他們自個兒就能想得透澈。

  “四皇子已死,哪怕舅家還有勢力也起不了作用。”

  “你大哥說四皇子有個侍妾先前犯了事,教應貴妃給罰了,卻發現她有了身孕,所以打發去莊子待產。”

  “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找出那位侍妾?”

  “如何找?雖知道那個侍妾姓譚名青青,但不知道長相,對方極可能在四皇子死後改名換姓藏身。”

  夏熾垂斂長睫,再道:“那就盯著譚家人。”

  “你大哥都讓人盯著,可他也說了,最快的法子就是釜底抽薪,讓對方半點造反的意想都不敢有。”尚遠轉開視線盯著隔開房間的簾子。“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道理你該是懂的。”

  夏熾輕點著頭。“我明白該怎麼做。”

  他們熟讀兵法,自然明白兵法首重非戰,能夠不戰便是勝。

  “那就好,其次——”他收回目光,將聲嗓壓得更低。“燕成的女兒,你打算如何處置?”

  他從夏燁那裡知道慶平公主一死,夏熾就策馬回京,以致於答剌族夜襲時,燕成為了隱瞞他不在邊境樓,謊稱他有恙,自己領兵出戰,結果卻死在答剌族手中。

  他深知夏熾的性子,可以想見他有多自責愧疚,卻也心疼他連哀悼慶平公主的時間都沒有便披掛上陣。

  夏熾也望向簾子那頭,不假思索地道:“帶她去薊州。”

  尚遠很意外他居然做出這種決定,“我以為你會將她送回京城。”雖然燕成舉目無親,但他的女兒還有京城外祖家能去,並非全無去處。

  尤其他現在接下西北經略使的差事,雖暫時定在薊州,但可能大半年都在西北幾個地方巡察,這種情況帶個小姑娘在身邊怕是有些累贅。

  “本是這麼想。”

  “又為何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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