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大人福不淺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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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熾雙手緊握成拳,直睇著她虛弱得連眼都張不開的臉,沉痛地閉了閉眼,半晌抬手輕撫著她的額,安撫道:「丫頭,別擔心,一切都還有我在,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義兄,任誰都不能欺你。」 義兄?易珂皺著眉頭,真是連張眼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她從小看顧到大的弟弟,如今變成她的哥哥? 天,她要暈了,真要暈了…… 等到易珂再清醒後,她發現換了地方,只是身邊的小丫頭並沒有換。 看來,她真的得賴在這小小軀體了,喜的是,她遇見故人了,至少教她心底踏實些。 「姑娘,你醒了剛好,一會便能喝藥了。」小丫鬟正在床邊忙著針線活,見她醒來立刻喜笑顏開地道。 易珂淡淡地看了小丫鬟一眼,長得頗清秀,要是能再機伶點就更好了。 「……茶。」她勉強發出一個單音,實在是她的喉頭幹得像是要裂開般的痛。 紫鵑聞言,趕忙去倒了杯茶,拿起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 茶水是涼的,剛喝下時她冷得都打哆嗦,不過倒是能教喉頭舒服點。 「這裡是哪裡?」喝了小半杯,她才又問著。 「大人說這兒是邊境樓。」 易珂微擰著眉頭,心想邊境樓是邊境重地,怎能隨意讓人入住,可一提到邊境樓,她便猜到這兒定是順豐城了,回想夏熾的眉目,不若當年他前往邊境時的青澀,身子看似也抽長了不少,雖然稚氣未脫盡,但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模樣,教她欣慰極了。 該不會是她死時,心裡唯一的遺憾被老天聽見了,所以老天才特地將她的魂魄送到這兒,讓她能再見他一面? 可是一面都見完了,怎麼還讓她賴活著? 既要賴活,怎麼不給她個健壯點的身子?這都多久了,她還是無力得很,別提說話了,光是張眼都覺得累。 「姑娘,大人說為了方便照顧姑娘,認了姑娘當義妹,讓姑娘住進這兒,要姑娘儘管放寬心靜養,身子很快就會好了。」紫鵑見她眉頭微蹙,以為她是擔心自個兒孤苦無依,忙將夏熾交代的說詞告知。 易珂眉頭微揚,心想,這小丫頭雖然不夠機伶,但質樸良善,是個能培養的好苗子。 「丫頭,我病糊塗了,你來跟我說說……近來發生什麼事了。」頓了下,她又道:「還有……我是誰?」 既然走不了,只好先摸清眼前的狀況和這小姑娘的身分了。 雖然易珂迫不及待地想要厘清,可惜的是她這小身子實在是太破敗,以致於當她把所有的事都摸清楚時,早已經入了冬。 而她也終於再一次見到夏熾。 她住的房其實是從夏熾的房用簾子隔開的一小處,聽說他只要在邊境樓,便會日日探她,可惜她通常在昏睡,所以等同沒見到面,等到她病況穩定,他偏又出征了,還是沒見到面。 她倚著床柱坐著,硌得骨頭發痛,卻不敢也不會開口要個引枕靠枕什麼的,畢竟她很清楚這裡是邊境樓,不會有這等細緻物品。 而他……大半年不見,似乎消瘦不少,五官越發立體奪目、俊魅懾人,然而眉眼間的冷鬱似乎更濃了些。 不是打勝仗?聽紫鵑說,出師大捷,幾乎將答剌和邊境幾個部族連根拔起,捷報傳回京中他肯定要升官,為什麼半點喜悅皆無? 「身子還好嗎?」他低聲問著。 看著眼前冰冷的他,易珂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她想也許是因為他不帶笑意,記憶中的夏熾是個愛笑之人,不管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總是噙笑以對。 可眼前的他卻像是被什麼困住,那張臉平淡得沒有多餘的表情,淡漠又拒人於千里之外,難道……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抑或是發生了什麼事? 「丫頭?」瞧她傻愣地盯著自己,夏熾的濃眉微蹙,喚了聲。 不是都說了她已經能自個兒起身,甚至到房外走動幾步了?可瞧她臉色沒有半點血色,神情抑鬱得緊,像是愁著什麼抑或是身子不舒爽。 聽到丫頭兩字,易珂眼角不禁抽了下。 當年父皇也不曾這樣喚過她,他竟這般喚她……要是她現在告訴他,她就是易珂,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 她深信,只要她說了,他定會相信,只是……她又想讓他自個兒發現再告知,效果更好。 「丫頭,可聽見我說話了?」夏熾直睇著她,總覺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易珂涼涼瞥去。「我聽著。」當他喚她丫頭時,她就不想應聲。 夏熾微挑眉頭,直覺這小姑娘脾氣不小,想想也是,她沒了父親,又養了大半年身子才有所起色,任誰都擺不出好臉色。 「戰事大捷,屆時若我調回京,就捎上你,送你回你外祖家。」 易珂聞言,神色微變。姑且不論這小姑娘的外祖是誰,家裡頭有哪些人,要緊的是她年紀這麼小,又是個養病的破身子,送到外祖家豈可能被善待? 大夫都說了,她這種身子能多活一日都是撿到,他怎能狠心將她送進肯定不待見她的外祖家?於是—— 「……你要丟下我了?」她可憐兮兮地道。她這麼做是有點卑鄙,但是好不容易遇見他,都還沒跟他相認呢,怎能把她送到什麼外祖家去。 夏熾微抿著唇,半晌才道:「並非如此,我會去探你,更會要他們好生待你。」 「我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誰會真的善待?」她口氣透著悲涼,「如果外祖家能倚靠,當年我爹就不會帶我到順豐城了。」 聽紫鵑說,當年燕成之妻去世後,燕成將她帶到順豐城,說是不舍將獨女留在京城,可是只要有點腦袋的人都猜得出燕成這說詞背後的真相,講白點,不就是擔心托到岳家不被善待,或是岳家根本無意照顧她,他只好帶在身邊。 燕成不過是個副將,而且是個臨危受命在邊境臨封的副將,實質上無正式官職更無兵權在手,要是能大捷回京,定然是授封和賞識,要是戰死沙場,那可是什麼都沒有,既是如此,岳家又怎可能願意替他看顧孩子? 夏熾聽完,心像是被刺了下,從未抹去的愧疚讓他神色更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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