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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家小姐是哪裡配不上你了?就算你曾是上官府的總管又如何?就算你不曾入奴籍又如何?終究只是個下人,你無名無權,無宅無產,我家小姐願意屈就,是你祖上積的陰德,你居然敢擺架子”

  “邢、邢老?”龐月恩被他嚇到了。“你不是說我們兩個不適合?怎麼現在又……”

  “小姐,那是兩碼子事,老奴認為你們兩人有如雲泥之差是事實,可現在的問題是,他不但不接受小姐的好意,甚至輕忽小姐的贈與,這根本是罪加一等!”

  她聞言怔愣,隨即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哎呀,早知道用反激法有效,她早在兩年前就這麼做了,說不準邢老還願意裡應外合地幫她把人給拐回來呢。

  別說龐月恩吃驚,就連上官向陽也錯愕良久,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打從小時候便對他諄諄告誡的龐府長者,說盡道德,撂盡狠話,就盼他能夠高龐月恩遠一點,然而眼前這席話,倒又像是在責怪他不懂珍惜。

  他到底要他怎麼著?

  原先他只敢悶笑。可在聽見身邊人如鈴般脆亮的笑聲後,不禁也跟著笑出聲。

  邢老看了傻眼,不懂這兩人到底是在笑哪樁事,他罵得義憤填膺、聲色俱厲,怎麼他們還笑得出來?

  “嘿,笑什麼?說來聽聽。”龐天恩湊巧路過,被兩人的笑聲吸引了過來。

  “沒事。二哥,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跟爹調了頭寸,剛剛才拿銀兩回賬房銷賬呢。”

  “啊?”

  此話一出口,三雙眼全直盯著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極了。“怎麼了?幹嗎這樣看著我?”

  “二哥,你跟爹調了多少?”龐月思逼近他。

  “昨兒個跟他調了一百兩,說好今天補回賬房,我已經拿回賬房了。”龐天恩指了指賬房的方向。

  三雙眼同時看向賬房,然後其中兩雙落在邢老的臉上。

  “……老爺沒跟我說。”邢老滿臉愧色,羞得恨不得挖地洞鑽進去。

  上官向陽和龐月恩對看一眼,實在對這正直又剛強的老奴氣不起來。

  “等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龐天恩悶聲喊問,卻沒有人理他。

  夏日朗朗,餘暉在河面上隨看波浪掀起點點金光,澈豔漣漪隨著河上數艘畫舫而閃動亮澤。

  “大嫂要是看見她送的翠玉珠變成這德行,肯定心疼死。”龐月恩連嘖三聲,然而表情一點都不覺可惜,反倒像是在酸人。

  “准要我現在有個專惹事的小姐?”上官向陽不置可否地接道。

  “喂,你在說誰呀?”誰惹事啊?她又是為誰惹事?天地良心,她可都是為了他呀!“剛才第一個跳出來幫你的人到底是誰?”她當然得為自己辯駁。她才不是一無是處呢!

  “所以,我現在不是邀小姐游河謝恩了嗎?”

  搭著龐府的畫舫,船身描金漆銀,二樓空亭打造,彩帆朱幅順風飛揚,兩人就坐在船邊品茗對飲。

  “怎麼不上二樓的空亭,偏要在這兒曬日頭?”她飲著涼茶,小雲兒在一旁替她打傘遮去了大半的烈日,可自己則直接曝曬在日頭底下。

  “在這兒,可以~——”高大的身形略彎過船身,掬起水潑向她。“潑水。”

  沒有防備的龐月恩被他潑得正著,從沒看過他這麼沒規沒矩又熱情洋溢的舉動,反被他給嚇傻了。

  “嚇看你了?”上官向陽沒等到她的反擊,不禁伸出手,原本想要抹去她臉上的水滴,豈料,她卻像見鬼似的猛地往後退,退出了軟墊之外,結結實實跌在梨木打造的甲板上。

  “小姐”小雲兒見狀驚呼了聲,趕緊蹲到她身旁,邊替她遮陽,又想要扶她起身,但主子卻別開臉,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龐月恩面若清透緋玉,狐媚的水眸羞得長睫打顫,心跳快得幾乎讓她停了呼吸。

  自從七王爺府那一晚之後,他的態度就變得不同,而現在的表現,是不是表示他喜歡她了?他終於喜歡了?要不,怎會突然出現對從前的他而言是逾矩的舉措?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告訴他,她也好喜歡他?

  上官向陽看不出她的羞怯,手僵在半空中,以為她拒絕了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他太唐突了?

  可她的性子原本就外放熱情,他這麼做,錯了嗎?

  尷尬地收回手,他原想要再說些道歉的話,突地一道陰影襲來,他抬眼望去,是其他的畫舫,駛得非常靠近,幾乎是並行。其船形與一般畫肪差不了多少,但內艙加了窗,透過窗縫可見人都待在艙內,絲竹笙歌自窗縫傾泄而出。

  見狀,上官向陽凝神等待,很快瞧見上頭的窗被推開,露出一張他極為熟悉但卻濃妝豔抹的臉,他面無喜意,神色變得銳利。

  窗內的人兒輕揚起手,隨即拋落了一樣東西,落在河面上。

  上官向陽靜止不動,目光鎖定河面,等畫舫駛遠了些,隨即探出身子拾了起來,可還來不及解開上頭的結,一雙纖手已一把搶過。

  “這是什麼?”龐月恩板著臉,揚著手上不易浸水的硬綢,剛才的害羞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小姐,別鬧了。”他冷肅著俊臉,魅眸直瞅著她手上揚著的硬綢,小心地睇向她身後,就怕那艘畫肪駛得不夠遠,會讓人看穿了什麼。

  “不說,我就丟下去。”龐月恩將手移到河面上。他的表情是很冷,但她的可是夾霜帶雪,恨不得當場就將硬綢丟到河裡。

  說什麼邀她游河謝恩,鬼扯,全都是鬼扯!

  游河謝恩是假,硬綢傳情才是真!

  他以為她什麼都沒看見嗎?

  兩艘畫舫駛得那般近,船身並排時,那艘船的窗口便推開,還丟了硬綢下來,而窗口內那人的裝扮,分明是個青樓花娘!

  這算什麼?她成了他與別人調情的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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