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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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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殊朗朗笑了出來,跳躍的男低音與密閉空氣融成一體。 他端坐回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奧迪無聲地滑向停車場入口,漸漸加入駛往巴黎市區的車河。 「你是怎麼回事?一路飛過來的途中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一副陰陽失調兼水土不服的怪裡怪氣樣,怎麼雙腳立定在法國領上上,所有毛病就不藥而愈了?」繞珍摸摸鼻子,不是滋味地狠瞄他。 「你說呢?」他穩穩把持住方向盤,留神著周遭的路況。 法國人的率真隨性是舉世聞名的,這項特質也充分表現在交通狀況上。 「依我看,閣下積壓成疾的症狀只有一種解釋。」 「哦?」他扳動方向燈控制杆,切入右側的主要幹道。「你不妨說來聽聽。」 「便秘。」 「什麼?」袁克殊的眉頭攢成怪模怪樣的中國結。 嘿嘿嘿,將軍!繞珍得意洋洋地攤開從機場索取來的DM,專心研究法國的名勝風景簡介。 奧迪降緩了車速,終至停頓下來。 繞珍抬頭一瞟,紅燈。幸好!她還以為黑桃哥哥又想偷襲。 不過,無論她如何命令自己忽視,從右側斜瞄過來的視線依然直接得教人起雞皮疙瘩。 ALL RIGHT!她認輸。 繞珍悍悍地側瞪回去。 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眼神竟然異樣的溫柔,寵溺得幾乎讓人淹沒。 繞珍不由自主地惶惶然起來。說真格的,嘲謔、可惡、好色、嚴謹的袁克殊都是她「應付」得來的。 唯獨溫柔纖情,她不。 「你可知道我飛回臺灣時,心中的所思所感?」低沉的嗓腔輕詢。 她愕愕地晃首,等他逕自念詠出解答,宛轉的、回吟的──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芳心短暫地停一拍,而後,迅速怦動起來。 這……這是真的嗎?李白的「長相思」,代表他懸念她嗎?一如她近幾日這般? 她試探性地搜尋他的眸,然而,除了那汪溢滿盈人的輕柔之外,她瞧不出其他。 似真似假,若有還無……又來了! 不行,她快被騙得失去常智。他為何就不能依著牌理出一次招呢? 燈號轉換,叭叭的鳴響聲立時大作。 「喂,再不走就要被開罰單了,我可不想領一張幾百法郎的單子做為紀念品。」她故作輕快地回應,打破車內詭譎的氛圍。 埋頭回到風景介紹裡、假裝天下太平的同時,繞珍臉紅心跳地暗忖── 他又在取弄她好玩了。一定是的。 他總是這樣! 第七章 他們暫宿的地點位於巴黎北郊。 天堂! 這是她第一眼瞄見「小屋」的印象──假若一棟占地五百坪的哥德式建築可以稱之為「小」屋。 淡藍色的輕霧將建築物回繞成縹緲仙境,隨著奧迪靜悄悄地撥開神秘紗霧、駛向淡灰色的私人車道,小屋方才在千呼萬喚之下,顯現出它輕霧絕塵的風華。 白日薄薄的光華投射在屋簷上,反映出淺金色的芒點,完全顯露它歐洲古典味道的建築風格。 太陽與霧氣怎可能同時存在呢?她茫然遐想著。 堅固的磚造外牆穿戴著象牙白的衣裝,左側緊鄰一圈翠綠色的池塘。水澤的顏色如此之鮮朗,教人不禁懷疑那汪深碧究竟是天生彩調,或者被四周蒼鬱的林木所染就。 小森林、清淨如玉的水塘、絕美建築、寧靜安詳的環境,戲水的野鴨優遊徜徉在天與地的交映處,小松鼠凝佇在枝頭上打量他們。天!江山如此多嬌,庸碌的凡夫俗子更有什麼好奢求的? 「噢……我再也不要回臺灣了。」她被四周美景感動得幾欲流淚。「你向誰借到這處人間仙境的?」 奧迪停妥了位置,引擎聲熄滅。自然天籟的樂音更加純粹地飄蕩於空氣間。 袁克殊並不急著下車,而且似乎被她如身處夢幻仙境的反應逗得很樂。 「我。」 「我知道這裡是你借來的,不過我的問題重點在於……」她的注意力終於從太虛仙境移開,拉回他輕鬆自若的神態。「慢!你剛才說,這片產業屬於『你』?」 語氣有點懷疑兼不可思議,再加上一小滴嫉妒。 「嗯,我的工作地點主要在英、法兩國,所以乾脆在兩處首都各添購住宅,節省下租屋或投宿旅館的錢。反正房子擺在土地上又不會變餿,還能變相保值呢!」他若無其事地提出所有行囊,擁著她進入仙境的心臟地帶。「來吧!咱們先把行李安頓完畢,之後應該來得及弄一頓簡便的午餐。」 她立時對行在前頭的男人刮目相看,「顯然我太小覷閣下了。黑桃兄,您不介意我前倨後恭的虛偽吧?」 巴黎的物價與地價之高昂是舉世聞名的,他養得起一片市郊的專屬產業,自然不是僥倖。 別忘了,他尚擁有位於倫敦、臺灣,以及天知道什麼鬼地方的資產。繞珍當場讚歎,可見自己直是念錯主科了。苦苦鑽研體育運動有什麼用?以後頂多瓜分奧運金牌和獎金。反觀人家,光靠孩童玩意兒吃飯就能撐成大胃王! 「閣下乃真小人也!」他點頭稱許。 「總好過偽君子吧?」她橫睨著他。 袁克殊領她上樓,步進精雅古典的客房。 「喂!真小人,恕本偽君子直言,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我會相當忙碌,沒工夫照料你──」 「沒關係。」她一口應承下來。「我很懂得如何自取其……不,是自得其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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