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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來告別的。

  今年,她要徹徹底底在心裡做個結束。

  「像我們這種宅女不是那麼容易銷出去的。」她避重就輕地開著玩笑。

  「你今年怎麼會來?跟我一樣向公司請假嗎?」陳俊仁再問。

  「我剛離職。」她聳了聳肩。

  陳俊仁笑了出來。「怎麼每次看到你都在失業中?」

  「臺灣正值不景氣時期啊,出版界尤其一片慘綠,你又不是不知道。」平藍做了個鬼臉。

  實情是,老闆不准她請一個月的假,所以她乾脆辭職了。

  她不曉得今年還會不會再遇見西海,但是,除非北極熊變黑色,要不然今年再度離奇地和他重逢的機率微乎其微。

  勒裡西斯並不算小,天底下沒有兩個人轉到哪裡都還碰得到頭的道理。

  即使明白這個道理,她依然微感悵然。

  或許,去年的離別,就是最後一次了吧?

  兩個人來到櫃檯,她先向郵務人員索取寄包裹的單子,填好之後將紙箱放在櫃檯上。

  郵政人員接過她的掛號單,看到上面的收件人,愣了一下。

  「小姐,不好意思,根據我國法律,外國旅客從機場交寄到國內重要地址的包裹,我們可以隨機抽查,請問你介意讓我看一下嗎?」他禮貌地問。

  呃……這種安全措施她是可以理解,可是紙箱不是她的啊!連她都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好,請看……」平藍硬著頭皮同意。

  陳俊仁偏頭看一下她要寄到哪裡去。咦?這個名字也太熟了吧!

  不怪他,連平藍當初看見收件人的名字,眼珠也差點掉出來。

  「朱菲雨?這個朱菲雨就是我們常聽到的『那個朱菲雨』 嗎?」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老媽瞪她一眼。

  「朱媽媽就是朱菲雨的媽媽?」她猶然不敢相信。「老天爺,我竟然從小就認識一個名人耶!」

  「那是人家的女兒了不起,你有什麼好興奮的?」老媽再瞪她一眼。

  「媽,這很稀奇好不好?國際級的名人呢!」

  「你別說了,自從朱小姐嫁了那個阿比塞爾,媒體一窩蜂的報導,然後什麼遠房親戚、童年舊友全冒了出來,每個人搶著接受訪問,好些人朱太太連見都沒見過。我們不需要去替人家添亂,安安分分過我們的日子就好。」

  「好,不愧是我淡泊名利的老媽。」平藍豎起大拇指。

  現在,她就被她淡泊名利的老媽和朱伯母陷住了,希望箱子裡不會有害她被當場收押的怪東西啊!

  郵政人員把封箱膠帶割開,手探進去,先拿出一包褐色的乾貨。

  「呃,那個是幹香棻,可以吃的……」她的聲音非常非常小。植物製品能帶進關嗎?

  「好。」郵政人員點點頭,把香棻往旁邊一放,又掏出另一包東西。

  「呃,那個是……豬肉幹。」肉製品,完了。平藍無聲地呻吟一聲,腦袋垂下。

  不管了,如果東西被沒收不關她的事,她沒被逮捕已經算僥倖的了!

  郵政人員一臉嚴肅地把豬肉幹往旁邊一放,然後拿出一罐東西——

  這下子她完全被難倒了。對於一個長年用清水洗臉的女人而言,她對瓶瓶罐罐的東西完全沒有概念。

  「看起來像保養品?」

  「海洋拉娜。」不知道為什麼,那位郵政人員竟然比她肯定的樣子。

  「……您說了算。」一個中年大叔的保養品知識竟然比她豐富,她該感到羞愧嗎?

  郵政人員的眼底出現隱隱笑意。

  菲雨夫人為了一瓶海洋拉娜記恨阿比塞爾好久的事,早已傳為整個勒裡西斯的笑談,她這個外國人當然不會知道。

  「請問你為什麼要寄這些東西到司法部長家裡?」他禮貌地問。

  「如果我說這些東西不是我要寄的,你相信嗎?」她滿懷期望地問。

  「哦?」挑了下眉。

  「真的!這些是菲雨夫人的媽媽托我寄的,我想裡面應該都是她愛吃的東西。」

  「你認識菲雨夫人的母親?」郵政人員好奇地聳起眉。

  王伯伯已經在打手勢,叫她過去集合了。

  「嚴格說來,是我的母親認識她的母親。」平藍清了清喉嚨。「如果你們覺得這些東西不合規定,就把它沒收好了,我再打電話跟朱媽媽說沒關係。」

  郵政人員把東西放回紙箱裡,重新貼上封箱膠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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