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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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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淨觀著小妹難過兮兮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淨,電話。」畏罪潛逃的母親大人不得不重新回到案發現場。 太好了,換手!池淨連忙站起來,換她逃往客廳去。 「媽,不然你和小恩現在一起回會場去,如果時間許可,還能提個臨時動議。」她把話筒湊近耳朵前,不忘很夠義氣的面授機宜。「既然公園一時三刻之間還不會改建,何妨先把狗狗放養到那裡……喂?」 「嗨。」深沉悅耳的男音在她耳膜深處回蕩。 裴海!這是她最不預期會打電話過來的對象。他怎麼知道她家裡的電話號碼?她一時太過吃驚,語言機能忽然離她而去。 「喂?池小姐,你還在嗎?」彼端似乎以為她跑掉了,語氣加進幾分急促。 「呃,在。」她下意識的背過身去,壓低了聲音,彷佛回到高中時期,偷接隔壁男生打來的仰慕電話。「裴……裴先生,您有事嗎?」 自從上次碰過一面之後,已經三個多星期了。合約簽定之後,所有相關的業務往來都由老闆和他親自接觸,她還以為裴海已經忘記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她眼眉一轉,發現未持住話筒的左手竟然在扭絞電話線。從高中畢業之後,她就不曾做過這種小女孩式的舉動。池淨連忙松脫了手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為什麼裴海的聲音會給她帶來這樣大的影響? 「我沒有打擾你吧?」低吟般的嗓音在她耳畔詢訴。 「沒……沒有。」老天,別再結巴了!她把話筒拿開一臂之遙,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才又湊回耳旁。「您有什麼事嗎?」 「不算什麼大事。」低沉的笑聲漫揚開來,輕柔如一首歌。「我忽然想起,上次和你簽完合約後,忘了拿回我的那份副本。」 「什麼?」她一楞。 「合約副本。」他的語氣充滿笑意。「還記得吧?兩造簽約,應該各自擁有一份合約?」 「啊!對。」她的臉頰忽爾熱辣辣的發紅。真是難堪,這下子還怎麼讓他信服她的專業呢?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請你今天下午送過來給我嗎?」 今天?有這麼急迫嗎?她有點暈眩。「嗯……好的,應該沒問題。」 「下午四點以後,我都在家。」他頓了一頓。「待會兒見。」 「再見。」 兩人自各收了線。 她忽然覺得兩腳酸軟無力,立刻捱著沙發坐下去。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的反應如此奇特?天知道她才見過他一面而已,兩人比「素昧平生」交深不了多少。這樣一通簡短的電話,竟然對她的理智帶來如許大的連鎖效應。 種種異樣情緒來得如此兇猛,如此快速,又毫無來由。在那次奇特的會面中,裴海深沉無盡的眼芒一直糾纏著她,直直纏進她的心裡,夢裡。他的眼神彷佛在訴說著什麼,欲言又止,百轉千回;似乎希望她懂,又希望她別懂。她也希望自己懂,但又希望自己別懂。 今天下午四點,再隔五個小時,她即將與裴海二度會面。 她將要再度見到他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心房突然像脫了韁的野馬,易放難收。 今天下午四點,再隔五個小時,他即將再度見到池淨,那個纏綿了他多年的小女生。 你在做什麼?大腦中,理智的那一面不斷逼問他。 然而,感性的那一面卻壓倒了微薄的理性。他想見她,想了三個多星期。這段時間以來,他不斷思考著該如何出現在她的生命中,而不會顯得突兀。 不能急。一旦操之過急,他可能輸掉一切。 於是他強迫自己按捺住急迫的衝動,先耐心的與她的上司周旋。目的,只是為了在討論工作的空檔,更進一步探知池淨的生活點滴。 他當年就知道,池淨在十二歲那年被遠房親戚收養。然而也隨著她的被收養,遠在英國的他鞭長莫及,只能白白讓她從眼前飛走,從此失去蹤跡。 命運之神終究是厚待他的,竟然讓他們倆在冥冥中選擇了相關聯的職業。他是藝術家,她是藝術鑒賞者。 其實,他不懂自己最終想從她身上獲得什麼。他只知道,他想接近她,暸解她,再看一眼那雙美麗深邃的黑眸。 池淨知道他是當年撞死她父親的真凶嗎?答案想必是否定的。任何官方紀錄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所以她絕對無從得知。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她一定會恨死他吧?裴海忍不住苦笑。 拿起話筒,他再度撥通另一串號碼。 「喂?」熟悉的問候聲讓他稍微定下神來。 「牛仔。」他的語氣很輕淡。 「阿海?」老朋友顯然相當訝異接到他的來電。「奇了,你這個世界知名的大忙人很少在一個月之內打兩通電話給我。」 「少挖苦我了。」他苦笑。 老友警覺起來,立刻聽出他聲音中的異狀。「你怎麼了?」 裴海停頓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照實說。該死!他好久不曾體驗過如此這般的彷徨。 「牛仔,我見到她了。」 輪到彼端停頓了良久。「池家的小女孩?」 「還會有誰?」他又苦笑。「她是我臺灣巡展的藝廊代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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