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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由得又多看他一眼,再一眼,對他有幾分好感。

  「那是我內侄,你叫他仲卿便可以。」老頭道:「你懂看帳是吧?那亦會算賬嘍?」

  「欸,是懂一點……」

  「太好了!」不等她將話說完,老頭子便將她拉到裡頭,挨著嚴仲卿座旁,迭聲道:「賬房裡正缺人手呢!原本還有三四名幫手的,但不知怎地,數日前竟相繼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現在還躺在床上無法起身。這幾日田莊上佃戶繳糧繳租,正是最忙的時候,偏生在這時候給我倒下,真是急死我了!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好不容易找著了你——快!快點幫忙!事情多得很,不快點的話會做不完。」

  說半天,應如意總算明白怎麼回事。聽得嚴仲卿說道:「說來慚愧,應姑娘瞧出有誤的月錢例帳是我核的。事情太多了,忙中出錯,實是不該。」

  「啊,請別這麼說。」清俊的臉容,怎麼看怎麼都令人心多跳兩下。應如意又貪看他一眼。有這般的情郎多美好……

  別說他開口要她幫忙,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呃,總之,那個,反正是舉手之勞。嗯,賬房管事說他是他的內侄,那麼就是親戚了。連忙堆起笑,放柔嗓子,咬文嚼字道:

  「嚴管事,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請儘管吩咐。嚴公子,有需要我幫忙的,請儘管吩咐,不必客氣。」

  嚴仲卿連忙道:「姑娘如此稱呼,折煞我了,叫我仲卿便可。」

  「那你也別喊我『姑娘』、『姑娘』地,直接喚我名字便可以。」

  「嗯,那我就失禮了,如意。」嚴仲卿溫溫一笑,倒也不迂腐。

  「好了,開始幹活吧。」嚴管事將一迭賬冊「啪」地放在應如意座前桌上。

  「對了,」嚴仲卿說道:「嚴伯,方才趙總管來過,有事找您。」

  「趙總管?」話聲才落,趙總管匆匆進了賬房,仍垂著一對八字斜眉,就算不苦看起來也一副苦瓜臉。

  「嚴老大,我找了你半天了,你總算——啊……」進了賬房,劈頭就說個不停,待抬眼忽見到應如意,驚詫一聲,叫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是啊。」應如意傻傻回道。

  「正好,」過去一把拉起應如意,連珠炮似自顧說個不停。「我正需要個丫頭出府一趟。三夫人交代要『翠玉堂』的胭脂水粉,另外,『商印齋』新出市的小說本十冊。小翠有事走不開,可胭脂水粉的,府裡那些婆子粗漢哪成得了事,春桃、冬梅兩個大丫頭雖頂事,可總是趙府有身分的丫頭,不好隨便抛頭露面。正好,我看你閑得很,出府跑一趟。記得,是『翠玉堂』的胭脂水粉,跟『商印齋』新出市的小說本,要十冊,別記錯了。我看你楞頭楞腦的,可別搞錯了。快去快回,別拖拖拉拉的。」

  反正她一副頭好壯壯是吧?抓她做苦力、抛頭露面都不打緊。不過,看樣子趙總管似乎並不知趙子昂囚禁她的事。應如意膽子大了一點,她正愁不知該怎麼出府,這下正好。

  「等等。」老賬房嚷嚷。「趙總管,你別一把就將人拉走,我這兒正等著用人呢。」

  「這丫頭懂什麼?」趙總管睨睨應如意。

  「她懂的可多。你快快放人,另外找個丫頭去吧。」老賬房隨口誇大,只想留人。

  「讓她快去快回,不會礙事的。」其他小丫頭又不識字,不頂事,這死丫頭反正閑得很,不差她差誰,正省得他親自跑一趟。

  嚴仲卿道:「我也一道去好了。」

  「仲卿,你在胡說什麼!」這節骨眼,他也去了,那這堆小山也似的賬冊怎麼辦呀。老賬房自是瞪眼。

  「『翠玉堂』與『商印齋』兩店相距雖不遠,可小說本新出市,這會兒商印齋那裡必聚集許多士子,恐得耽擱許多時候。我也一道去,分頭辦事,可以省不少功夫,再說十冊小說本不輕,如意一人哪拿得動。」

  「啊,隨便怎麼都好,只要給我快去快回便成。」趙總管揮個手,怎麼都行。

  想想也有道理,老賬房勉強答應。「那就快去快回。這些帳不快核清不行。」

  「知道了,嚴伯,我跟如意會儘快趕回來。」

  「啊,可是……」應如意不由得一急。她打算出了府便偷溜走人,嚴仲卿跟著去,豈不壞了她計畫。不過……唔……她瞅瞅那清俊的面容。俊逸清雅的男子相伴,人生一大快事,錯過了未免太可惜。

  「走吧。」嚴仲卿對她溫溫一笑。

  「啊,嗯。」一笑,應如意魂被勾了,掉了半縷。

  「翠玉堂」與「商印齋」位在京城裡最熱鬧的街上,一路人群熙來攘往,街集熱鬧得令人看得眼花撩亂。應如意與嚴仲卿邊走邊談天說笑,心情好不快活,笑得花枝亂顫。

  「聽說你上京尋親不遇,經由旻婆介紹進趙府,是嗎?如意。」嚴仲卿問道。

  「呃,是啊。」算是吧。「不過,小紅——我是說好心收留我的姑娘,小紅待我不錯,幫了我大忙。」也不能忘了小紅的恩情。

  「說得極是。在我能自立之前,我雙親便相繼亡故,全仗嚴伯扶養我成人,待我如子,又引薦我進趙府,他的大恩大德我是不敢稍忘。」

  「這麼說,嚴管事可真真是個好人。」

  嚴仲卿微微一笑。「我在趙府裡也見過不少人,難得遇見如此談得投契的人,可我今日初見你,不知怎地,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啊?他的意思是……

  心兒不禁一跳,可抬眼瞧,他臉上笑容依舊溫溫,神態清朗,並不見曖昧不明之色。應如意心中費疑猜,可也不好問明。含蓄啊含蓄,做著姿態,含蓄道:

  「是呀,我剛見你,也有種一見如故之感。跟你說話感覺很舒服,好似相識多年的故友。」

  嚴仲卿又是一笑。「果然如藕生所言,你是個溫婉、容易相處,又令人喜歡的人。」

  「藕生?」應如意一愣。「你與藕生相識?」

  「方識不久。一聊之下方明白藕生與我竟是同鄉,感覺多了一分親。可因為我的關係,害她受責,讓我很是過意不去。」

  提起藕生,嚴仲卿臉上溫和笑容不變,神情亦未改變。應如意覷他一眼,試探道:

  「呃,你跟藕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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