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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猛不防一陣馬蹄躂躂聲響,前方一匹快馬竟向著他們快馳而來。

  「小心!」嚴仲卿背身欲掩護應如意。

  只覺一股勁風刮至,沙石飛刮而起,將他摔開一旁。但聽得馬背上男子怒聲咆哮道:

  「應如意,連你也想背叛我!」

  將應如意攔腰劫上馬背,策馬奔馳而去。

  第七章

  掌燈時分,趙府各國各院燈火通明,惟獨北院裡燈火不燦,「去雲軒」裡更是幽微,幾乎暗不見光。婆子與家丁們躡手躡腳、探頭探腦,不時面面相覷,噤聲不敢多言,偶爾說上一句話,也是壓低嗓子,深怕驚著什麼似。又不時對「停雲閣」的方向投去一眼,交換個眼色又噤聲不語。

  「停雲閣」裡,趙子昂臉色鐵青、滿臉肅殺,陰沉地坐在那裡,眸裡怒火簇簇,不出一聲盯著應如意。應如意似只等著挨宰的小兔,忐忑不安。在大街上猛不防被趙子昂強挾持上馬的驚懼仍殘留於心。趙子昂挾持著她像挾只貓狗畜牲,縱馬奔馳,她只覺身邊風聲呼呼,全身無力可憑,隨時會墜馬似,一顆心難以自抑地驚跳蕩動,要跳出胸口似,讓她驚恐不已。

  瞧趙子昂一臉憤怒,不知會怎生處置她。吊起來毒打一頓,然後將她賣了?或是囚禁上幾日,不給她吃喝,然後要她作牛作馬到死?心中種種假設揣測,不覺更是不安。

  「你怎麼出了『停雲閣』的?」趙子昂終於開口,表情仍舊陰沉冷肅。

  趙府二爺策馬在京城繁華大街上飛奔,攔腰劫持民女上馬,躂躂奔馳而去,已廣為傳開,成為京城百姓男女老少談論的奇事。更有甚者,二爺一臉盛怒,肩扛著府裡丫頭應如意進府,府裡上下無不愕然怔呆、面面相覷,卻無視府內上下那驚愕詫訝的目光與譁然,一路將應如意那丫頭扛進「去雲軒」,引得眾人猜疑、屏息相對,不敢稍出聲響,一眾惶惶不安。

  趙子昂卻全然未去考慮京城男女老少的談議與府裡上下驚愕。當日他一早趕去田莊,原打算當日來回,卻不料多耽擱了一日,回途中臨近京城路上,馬車又因故陷落在路邊溝裡,他讓從雲留下處理,獨自策馬先行。不料,入城方片刻,遙遙竟見應被他囚禁在「停雲閣」裡的應如意出現在熱鬧大街上,且與一名男子同行,相互談笑,笑得甚為開心。胸臆但覺陣陣怒濤洶湧,全身血液逆流般,怒氣奔騰衝撞下已,恨不得大聲喝叫咆哮。

  可究竟為何?為何他竟——

  只是小小一名丫頭,舉足毫無輕重的一名丫頭,他為何憤怒至此,甚至傷害、嫉妒、疼痛的情緒皆一湧而起,脫口而出那句話?

  「呃……窗外有棵樹……所以……」陰沉雙眸盯視下,應如意不禁囁嚅起來。

  「你又是怎麼出府的?」

  「呃……」氣氛更糟更低。「那個……賬房裡缺人手……那個,嗯,嚴管事碰巧就找到了我——嗯,我是說,不小心就碰到賬房嚴管事。然後,然後,在賬房裡又遇到趙……那個趙總管,然後,趙總管差我出府辦事……」

  氣氛緊繃高壓得讓人不敢喘口大氣。從被捉回府到現在,都幾個時辰了,趙子昂一直那副肅殺陰沉的模樣,要殺要剛亦不乾脆一點,讓她一顆心上下皆不是,忐忑不安。

  趙子昂不發一語,冷肅陰沉表情不變盯著她。

  「噗咚」、「噗咚」。她聽得自己的心不安地竄跳不停。這等要生要死不明的情況最是折磨煎熬。

  「啊!我受不了了!」應如意哇叫出來,惶惶又急躁地口不擇言。「我是打算偷溜回去沒錯,既然被你抓到了,算我倒楣,看你是要將我吊起來毒打一頓,或是不給我吃不給我喝,還是攆出府什麼的,隨便你!總之,你快做決定,這樣吊在這裡,難受死了!」

  「回去?回去哪裡?」趙子昂不理她哇哇大叫。

  「當然是我來的地方。我跟趙府只簽了一年契,又不是賣身給你,了不起我把銀兩還給你,反正到哪都是做苦力,我沒必要賴在趙府。」

  「趙府不要的,沒人敢要。被趙府攆出府的,你以為你還覓得到落腳處?」居然還敢如此張狂。不過小小一名鄉下野女,他就不信她真不會害怕。

  「你——」她惱起來,隨即又頹然。她還真沒耍個性的本事。任它時空怎麼倒流移轉,她終不過是一個平凡無能的小角色。「你究竟想怎麼樣?」

  「你既然賣身趙府,就是我的人,我說什麼,就聽什麼,不得違背。」

  「是是。」

  「你給我聽好,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離開趙府——甚至這院裡半步,我隨叫你就得隨到,懂了沒有?」

  根本是將她軟禁!

  「那如果趙總管差我——」

  「不許。」沒等她把話說完,便一口打斷。

  「那大爺、三爺或四——」

  「也不許。」低喝一聲,又將她的話打斷。「不管是誰,只要沒有我的允許,都不許你擅自離開。你要是敢再犯,就別怪我不留情。」

  留情?呵呵!他還有情嗎?

  「是是。」儘管趙子昂的臉色仍是很難看,看起來似乎不用毒打,也不用餓肚子了。

  「我問你,」趙子昂忽問道:「那名男子是誰?」

  「啊?」沒頭沒腦的,應如意不防一愣。

  「今日在鬧街上與你同行那名男子。」

  「啊,你說仲卿啊。」

  仲卿?趙子昂眼色陰了一陰。

  「你跟他好到可以直呼名諱了?」哼了一聲。

  「叫名字也不行?」應如意不由得咕噥。「我今日才識得他。他是嚴管事的內侄,在賬房裡任事,趙總管差我到『商印齋』,要新出市的小說本十冊,仲卿怕書太重,才好意相陪。」

  今日才相識便相談那般歡心、笑得那般愉快?趙子昂眼色又一陰。賬房嚴管事的內侄……他稍有印象,他記得……嗯,長相是少有的好,頗為儒雅清俊,年紀似與子揚相仿,亦似乎尚未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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