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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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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晚上,不小心聽到The Way We Were,時移事往,往事如同意識流經典名作,潑墨般撒繪在牆頭。我想,我有一點體會出當年阿光夜夜捶牆落淚的悲哀。難過的不是分離,而是那顆曾經相知相許,最後卻變了顏色的心。 可是,我和沈浩不曾有承諾——還是真的我變了?!他說他叫沈浩,叫我別忘了他…… 到如今,都難!都難!——唉! 走在落日大道,我蓄意捕捉夕日的金黃。這樣的落日,這樣的金黃,是不會重新再現的。再現的,是多了幾季滄桑的陽光和漸漸老去的青春。即便是感傷,我也要讓眼眸好好記憶今冬斜陽柔情的眼光——二十一歲最後的殘陽。 阿光來信祝我期末考順利。 日子在我吃飯、睡覺,不經心的混沌中過去。開學前幾天,我正坐著發呆,接到木本的電話。 「ECHO,」她說,語氣有一絲不相信和不可思議:「你被當了!死當!」 本來就在我意料之中,我沒有太緊張。 考試雖然是一場肮髒的遊戲,上下交相欺騙,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公平。在我辜負學長的好意時,我心裡就預知會有這種結果。學長大概也是這麼想,才會質問我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我沒有太難過,真的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沈浩。 我順手拿起一本書,隨意翻開,溫飛卿的「夢江南」;「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萍洲。」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脈脈水悠悠。 究竟是什麼樣的依戀,蝕鏤出這樣的刻骨鉻心?「曾經滄海難為水」固然執著感人,何嘗不是一種悲哀?日子盡在思念中流逝,而青春浪擲在無盡的荒涼悽楚中,註定一生的孤獨。 還是,不成熟的原來是自己? 我終是沒有執著我一意的相守——沈浩? 我跳起來,隨便抓了一件衣服就住樓下沖。街頭的景色無時無刻都是那麼亮麗,也算作風景一角的我,為什麼始終這麼黯淡無光? 我來到沈自揚的畫室,門半掩著。我靜靜地走進去,那幅窗戶般大小的畫還是挺立在迎面而來的空氣中,牆上四處還是掛著那些各式各樣的藍色。 沈自揚不在畫室。我推開睡房的門,他趴臥在床上,身上隨便一件白色襯衫、灰色西褲,看起來剛睡著,很不安穩,眉頭緊皺著,卻感覺無辜的讓人心疼。 我輕輕坐在床邊等他醒來。大概窗外天光隱去最後一抹明亮的時候,他翻轉個身,張開眼,看到我坐在床邊,驚喜的問: 「寶!什麼時候來的?」 手一伸,將我拉到懷裡。我反將他拉起身說: 「先去洗把臉,我們談談。」 一切就緒以後,我們面對面坐著。我托腮看著窗外,沈自揚皺著眉頭看我。 「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麼?」他問,好像本能地知道氣氛不對,口氣也跟著浮動不安起來。 「認識我之前,」我收回眼神,看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你總該有一些難忘的情事吧?」我淺淺微笑:「你——很動人,有時,也很令我心動。可是——」我搖搖頭,髮絲垂落到臉龐,我把它撥開。「我不懂,你究竟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真的是如你自己說的?你——喜歡我?」 「我不知道,」我再搖頭,「真的,我實在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對你存著什麼樣的情感。算是愛嗎?有時我會這樣問我自己。我理不出究竟對你是什麼樣一種心態。大概是虛榮又自私吧!」 「寶——」他張口要說。 「聽我說,」我急急地岔住他的話。「遇見你之前,我認識一個男孩。光是看到他的背影,就讓我心跳個不停。我很喜歡、很喜歡他。我們很要好,可是彼此之間卻不曾許過什麼承諾。一年後,他去了美國。在走之前,他指著自己,要我別忘了他。可是,這麼多年了,他卻始終不曾給我隻字片語,償付我對他的相思。雖然如此,我還是立意對他思念,誰知,卻遇見了你。」 「你們長得很像——應該說某種神韻氣質很像——那眉眼、那唇鼻,甚至舉手投足,有時真讓我混淆迷亂。只有背影不像,可是,乍相見,我還是錯以為你是沈浩。沈浩,這是他的名字。巧合吧!你們連姓都一樣。」我低下頭,「你對我好,我知道,好幾次我都險險動了心,撤了防。可是,我實在是不敢想!我對你那麼壞,你還是一直忍受著,讓我相信,也許你對我真有那麼一點真心——」 我又把頭轉向窗外,再度低下頭:「可是,我不能欺騙你。相戀必須是兩情相悅,才會有幸福可言。我怕,有一天,我會辜負了你——」 不要哭!我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流淚。 「看著我!」沈白揚伸手輕輕將我的臉扳起,熱情如少年的臉,燃燒著兩簇熾熱的火焙。他沙啞著聲音說:「真要有那麼一天,我也認了。可是,請你,請你多愛我一點。」 我眼眶凝淚,終而潰堤而出。他愛憐地撫摸著我滿是珠簾的臉,用親吻,吮乾了我的淚痕。 第二十四章 喝一口忘川的水,便能忘卻前生的事,再世為人。可是忘川水,或者孟婆湯都一樣,一樣的難嘗。我仍舊記憶著對沈浩的思念,卻又揉混著對沈自揚新滋的情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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