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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昨晚我喝了一些酒……」

  他突地抬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似是卡在記憶的殘簡片斷,拼湊不出什麼般,臉上露出某種奇怪複雜的神情,混淆著回味、甜美、喜悅、擔憂又懊悔的情緒。但那只是一瞬間的表情,他緊按著太陽穴,一臉宿醉後的茫然懵懂不知。

  我屏住呼吸地看著他,心臟跳得飛快,擔心他想起昨晚任何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緊皺著雙眉,支著額頭閉上眼努力回想。最後,他終於放棄,頹喪懊惱地說:

  「不行,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松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逐條放鬆下來。

  那樣最好,他最好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甩甩頭,伸手想取衣服,帶痛背部的肌肉,眉頭微微一皺,反手察看背部的傷口說:

  「怎麼回事?我背上怎麼會有這些傷痕?」

  我走近察看,昨晚只幫他擦藥膏沒有為他消毒,現在那些傷口約是感染到細菌,發炎紅腫。

  「你最好是去看醫生,傷口已經發炎,又紅又腫!」我說。

  他沒有答話,靜靜穿上衣服,思索著看著太保。

  太保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湛藍的眼珠充滿了敵意;連波斯也略帶譴責的眼神靜靜望著他。

  楊冷青和它們對望了一會兒,突然失笑起來,轉頭對我說:

  「對不起,打擾了你一晚,希望沒給你帶來困擾,或者惹出什麼麻煩。」

  「算了!」我的心仍然在顫慄。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記——不!根本無法忘記。我微微甩頭,掠開垂到胸前的頭髮,問說:「你為什麼醉成那個樣子!」

  他抿著嘴,眉頭皺得緊緊的,不肯說為什麼。

  「跟美花吵架了?」我又問。

  「我的事你別管!」他用和昨晚醉酒時同樣的倔強語氣回答我。

  「既然不要我管,那你就不要喝醉酒跑來我這裡鬧!」我負氣地說,心情糟透了。

  電話聲驀的響起來。我坐著不動,直到電話聲響了好久,又絲毫沒有肯放棄的跡象,才接起電話。

  「七月,是我。」美花的聲音軟軟地傳過來。

  我看了楊冷青一眼,他從我的眼光看出,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

  「我昨晚去找冷青了。本來我想跟他和好的,但他卻忙著工作,我去了好半天也不理我。我氣不過,對他說了一些負氣的話。」

  「結果又吵架了?」我又看了楊冷青一眼。這就是他昨晚喝醉酒的原因?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願意跟他道歉!」美花幽幽地說:「可是我找了他一上午,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七月,你幫我找找他,跟他說——」

  「這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斷然拒絕。

  「求求你,七月,你的話他一定會聽。他應該會回去工作,你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幫我向他解釋,約他出來,我想跟他道歉。」

  「美花,」我忍著心痛,這世界簡直無比的荒謬。「冷青是你的男朋友,我只是個外人,你們吵架,你怎麼可以期望我為你解決?」

  「拜託你,七月,」美花不斷軟語相求:「冷青很看重你,對你比對我還好,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我們是好朋友,你不忍心看我跟他分手吧?拜託你,幫我這個忙,跟他說我愛他,我跟他道歉!」

  我一聲不響地把電話遞給楊冷青,他聽了一會兒,靜靜把電話還給我。電話那頭,美花的軟軟甜語,不知何時已變為哀哀的啜泣聲。

  「你放心吧,美花,他一定會去找你,跟你賠不是的!」我背著楊冷青,無聲的淚悄悄往肚裡流。

  這就是神的詛咒,咒我感情的失落與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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