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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但理智不允許。排斥的是理智。因為理智認知他們的關係。這個理智認知,每每在蓮井深碰她的身體,要求她的心,或是她為他的柔情惑陷時,便撕扯著她,讓她感到強烈的罪惡感,覺得無比的羞恥慚愧。這罪惡羞愧感太強烈,便成為一種排拒,通過身體的嘔吐反應來阻止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

  蓮井深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遲遲沒有強迫她。可這樣的排拒,卻也教他痛苦不已。

  「朱夏小姐,」布子又歎一聲。「何必顧慮那麼多呢?真要離開了先生,你就會快樂嗎?」

  朱夏猛怔住。她沒想過。

  「朱夏小姐,你自己是當局者迷,看不清楚。其實,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先生,先生強要了你,你只會痛恨厭惡他,不會像這樣掙扎痛苦,不斷的嘔吐折磨自己。你心裡其實是喜歡先生的,卻又告訴自己不可以那樣做,內心不斷掙扎,所以才會有那此反應。我想先生也不是不明白。唉!」

  是嗎?她是喜歡蓮井深的?……但說這是愛,究竟人的愛,是要以靈魂計,還是肉身算?

  布子一語讓她渾身一顫。

  無法再自欺欺人。不得不承認……

  但她搖頭又搖頭,不敢承認。

  「何苦呢?朱夏小姐。」布子也搖頭。

  終於,換她歎口氣。無力極了。

  「你不懂,布子。就好像一道美味的菜,你不知道它是什麼做的,吃起來很好吃,你也就吃得很高興很滿足。但一旦你知道那竟是你最害怕覺得最噁心的材料做成的,就算再怎麼美味,你也咽不下去了。」

  她與蓮井深的愛——愛嗎?不管如何,就像那道難以下嚥的菜肴。再怎麼美味,都抑制不了心理性的那種噁心反胃。

  布子又歎了一聲。站起身,突然訝呼一聲,「先——」目光停在門口。

  聲音止住,默默看了陳朱夏一眼,對已換了一身黑,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蓮井深鞠個躬,悄悄走出去。

  陳朱夏回頭,兩個人隔著一小段距離互望著。

  他臉上沒表情,但深沉的眼眸流光溘動,愛與恨同時奔竄出來。

  「知道了那是你最害怕最討厭噁心的材料做成的料理,所以再怎麼美味你也吃不下去。但如果你不吃,你就會餓死,你還是固執的不肯吃嗎?」

  這是那個跋扈,傲慢,甚至陰狠冷森的蓮井深嗎?

  她像看陌生人一樣,一直望著他,看得怔了。不禁喃喃說道:

  「我也希望我就那樣餓死算了。但我偏偏不夠堅持,一直受吸引,明知道不能吃還是貪心的吃了,才會在那裡痛苦的掙扎,吃了吐,吐了又吃……」

  「朱夏!」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攬入懷裡。

  她不是無心。如果無心,就不會那樣嘔吐掙扎了。

  「蓮井深,」她慢慢抬起頭,忽然大聲叫出來。「我到底要怎麼辦?!」

  第一次,對他喊出她的掙扎迷惑。

  「可惡!」武田裕一郎氣憤的詛咒叫駡,將盛滿茶水的茶杯用力砸向牆壁。茶水四濺,在白牆上留下一個向外爆射的污漬。

  「別生氣了,爸。」武田信一郎勸道。

  「教我怎麼不生氣!那個可惡的蓮井深,原來早就預謀好了。假裝與我們聯姻,再設計我們,不花一子一毫就把縣東的開發權搶走,又將我們的人打傷,教我怎麼不生氣!」

  烏根縣東北因有個穴道湖,湖光水色,加上湖岸上還有玉造、松江溫泉,且鄰近出雲,又有著名的漁產「穴道湖士珍」,吸引了一些觀光客。武田原打算連結出雲、穴道湖的觀光資源,在縣東開發一個綜合度假區,搜購了大片土地,還買通主事高層。沒想到蓮井深居然也暗中佈局,還將了他一軍,太可恨了!

  「這筆債自然是要討回來的。我們武田家怎能讓人家打不還手。」金邊眼鏡後的狹長眼睛射出一抹陰狠的冷光,但武田信一郎語氣還是從容平穩,就像一個溫文儒雅的書生。

  「你打算怎麼辦?信一郎。」武田裕一郎理所當然的問。

  武田信一郎身為武田家長子,還是武田家的智囊。他喝口茶,慢條斯理說:「抓住蓮井深的弱點,逼他交回我們的東西。」 「怎麼逼?」武田信次插嘴。他也恨蓮井深恨得牙癢癢。「雖然上回我們接到神秘的通報,得知蓮井深的行蹤,最後還在東京盯上他,但好不容易有機會下手,我們的人反而被打傷了。我懷疑放消息的人搞不好根本是他安排的。再說,蓮井深那個人歹毒無情的很,有什麼可以威脅他的?」

  「信次說的有理。這會不會又是圈套?」

  武田信一郎搖頭。「我想不可能。放消息給我們的人,應該限蓮井家有關。」

  「蓮井家的人?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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