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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於此種種,殷莫愁卻沒一樣符合要求。奶娘思及,不由憂心忡忡。她從小就勸,卻總是勸不過。都怪她家老爺,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家,教她讀什麼詩文,結果讀得滿腹詩書,卻一肚子的不合時宜。

  「小姐──」奶娘又說道:「我們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有個安穩幸福的歸宿。老爺為你選定的親事,是絕不會錯的,你就安了心,別再胡思亂想,乖乖地遵照老爺的安排去做。況且,夫人過世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你的將來,囑託我一定要將你平安送到姚家,看你有個圓滿的歸宿。小姐,你總不忍讓夫人死不暝目吧?而且,老爺若是地下有知,也會和夫人一樣,擔心你的將來。」殷莫愁默然不語。其實,就算不是她母親臨終前的囑咐,迫于現實的無奈,舉目無親的她,也不得不前往投靠有這種牽連關係的姚家。

  看著殷莫愁默然不語的表情,奶娘為了讓她心安,跟著又說道:「你不必擔心,小姐。姚大人和老爺生前是多年的熟識,當年又是同榜及第,交情非比尋常。你是他故人唯一的女兒,又是他未過門的媳婦,他絕不會虧待你的。而且,我聽得姚少爺是個文質彬彬的公子,也很有才華,詩書五經無一不通。你這次前去,正好夫唱婦隨。」奶娘說到最後,且自以為是地說了句俏皮話。

  哪知殷莫愁卻反歎了一口氣,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奶娘。我只是──」她究竟在茫然什麼,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隱約中只是有個模糊的聲音在問──就是這樣了嗎?

  「我懂。」奶娘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否真正的明白。「小姐,你在擔心能否與姚公子情投意合。是不是?感情這種事,是可以培養的。等你到了姚府。而成了婚,朝夕相處,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濃厚的感情,和姚公子成為恩愛的夫妻。看看你爹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許吧!殷莫愁輕輕又是一歎。感情之所以為情,並不只因於它的轟烈,才教人盪氣迴腸。這樣的細水長流,毋寧更是她所要的──她只要求一份平凡深刻而完整的幸福;只求一份真情真性,許見白頭。

  「我明白,奶娘。」她蹙著眉,試圖想牽出一個笑,撫平眉問的深鎖,卻矛盾的彷佛是一種對命運的抗拒,又似無可奈何。

  也只能這樣了。

  指腹的婚誓,命中違悖於她意志與無力回絕的註定,造就了她和姚府這份情和牽連。也許,這就是她命運的註定;地老天荒,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現實難堪;致使她們落魄至此而不得不前去投靠,但畢竟,她跟姚家還是有著這一層的關係也是她情歸的命運吧?

  「你明白就好。」奶娘咧開嘴笑起來。這一路她見殷莫愁神色不定鬱鬱寡歡,一直很擔心,就怕她胡思亂想,想不開。

  像是要讓她放心似的,殷莫愁微扯嘴角,回奶娘一個微笑。隨即斂容,露出一絲哀愁,說:「對不起,奶娘,沒能讓你享清福,還連累了你。這一路,辛苦你了。」奶娘有個女兒嫁到京城外不遠的縣城,一直要接她回去奉養,但奶娘始終放心不下她。

  「快別這麼說!」奶娘搖頭。鼻頭一酸,淚水湧出了眼眶。卻為殷莫愁感到心疼。「我的事不打緊,倒是小姐你,才叫奶娘感到心疼不舍。人家哪家的千金小姐會像你這樣,吃這麼些苦頭,就你命苦。我明明托了人上京通報姚大人,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一直沒消沒息。唉!若是老爺還在就好了!」說到後頭,不禁唏噓起來,眼淚鼻水和成一團。

  「奶娘!」殷莫愁低聲想安慰。

  奶娘的唏噓不無牽痛她的心,引起她的感傷。但是又能如何?不管過去如何輝煌,現在的她,僅是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一切都結束了。

  她父親原為皇朝翰林大學士,飽覽群書,氣質雍華。她身為翰林學士獨生之女,出身書香世家,加以其父並不因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是以從小便飽讀詩書,養成了詩人的氣質,個性裡帶著詩人的靈性。在別家千金閨秀忙習針黹刺繡等等的女紅手藝,她卻在燈下書讀得倦了之時,夜半獨上層樓,或者臨風吹歎。或者對月長籲,總有一些旁人眼中怪異不當的舉止,惹得下人竊竊私議,閒言閒語。為此,常惹得奶娘說教,她偏偏依然故我。

  她的詩人氣習與禮法的閨範教養,實在是不相容的。婦人四德,婦德、婦言、婦工,別說她一樣也構不上,就是「婦容」,她也達不到標準。侯門官宦和大戶人家,要求的閨範是端莊守禮,進退有節,長相福厚正經為要,但她詩性的空靈氣韻,飄忽的生動美,卻最是犯了這種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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