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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命運是什麼?邂逅又會是怎麼開頭?
  相愛該如何?相守又是否註定一個永久?
  愛與承諾,人是否就能結合一世的鴛盟?

  越過那個山頭。就到京城了。

  一切都將結束,一切也都將重新的開始。世間的一切都未曾改變,天依是藍的,草仍是綠的,漫布的陽光仍舊如同暖金,但對她來說.卻不再是一樣的意義。

  想到此,殷莫愁忽而停住,猶豫起腳步。怔怔地呆望著前頭奶娘吃力前行的背影,自己不進反退,繼而轉身回顧。盛夏的金光不憐惜地照著她一身炙熱。平原漠漠,荒草蔓蕪,望去滿眼氾濫的沉默孤寂,彷佛在對照她落拓的身世,麗鮮明熱鬧的盛世裡獨棲這一片蒼漠荒涼和孤寂失落的心情。

  這一路走來,她看了太多這種荒潤的平原景色,也看盡了這種看似繁華熱鬧裡的寂寥底色,每每引起她身世之慨,猶豫起前途,而不知該如何,幾度退縮猶豫。

  「怎麼?小姐?」走在前頭的奶娘,見殷莫愁沒有跟上,詫異地回頭。微微喘著氣,舉起袖子擦汗,一邊重新背妥肩上松落的包袱,一邊往殷莫愁走去。「越過前面那個山頭,就到京城了,好不容易,走了個把月,總算快到了。趁著日頭還大亮,我們得趕緊趕路,趕天黑之前進城去。北方,天一黑,城門關了,又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們的盤纏又用的差不多了,可就麻煩了。」

  「奶娘,我……」殷莫愁心微蹙,欲言又止。

  「怎麼了?小姐?」奶娘想不通她到底在遲疑什麼。「這一路,你這樣走走停停、回頭發呆的,已經好幾次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奶娘,我是在想,我們就這麼貿然前去投靠人家……是否妥當?我想了又想,總覺得不安……」不只不安,還有種實在是因為不得已的不情願,更有難堪和抗拒。一旦受人一絲照應,總有難償的恩情。

  「當然妥!怎麼會不妥!」奶娘從小將殷莫愁帶大,多少瞭解她的性情,看她這麼猶豫,明白了殷莫愁遲疑的心事。半勸半慰說:「你別想太多,小姐。別說姚大人是老爺當年幫襯一把才有今天的,更何況你和姚家公子指腹為婚,是姚府未過門的媳婦,他們見著了你,只有歡喜的分。快快放心!」

  「可是……」殷莫愁不但不放心,反而更顯得無奈。「我跟對方素未謀面,怎能──怎能──」她連連遲疑兩句。再說不下去。這一去,除了受人恩情事外,還有關於她終身的牽扯。

  從她識字讀書開始,咀嚼參悟。詩書中的情感意緒,雖未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及所謂的「三從四德」感到太深的懷疑,然而內心深處總有種迷惑。她不知道感情的事應該怎麼算,沒遇過不會明瞭,可是隱約地對這樁指腹為婚的約定感到不相容。

  應該說,她遲疑於這種近乎是盲目的決定她終身和依歸的定情方式。兩情相眷,戀在眼眸的交流那瞬間,似曾相識的儼然,從而交心許諾,互願天長地久。這才是愛,不是嗎?而不應該是素未謀面的那樣不明不白。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她不是情烈熾熱的女子,對感情,卻如同這般的執一,但求不負己心。她不求轟轟烈烈,只求一份單純素樸的感情「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凡完整而深刻的一份感情,相守到白頭,如此而已。

  但她和姚文進什麼都不是,卻有那樣荒謬的親近關係,甚至迫於不得已,她不得不前來投靠姚家,如何不叫她感到遲疑和茫然。

  奶娘知道她心思多,問題也多,總想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她打小照顧殷莫愁長大,習慣了她這種悖於閨閣的「離經叛道」想法,但她習慣,別人可不會習慣。耐著性子說勸道:「小姐,不是奶娘要說你,你這個胡思亂想的性子可要改一改。禮法傳統本來就是這樣,咱們當女人的。只要遵守三從四德的規範就是了,想那樣多做什麼!你和姚家公子的婚事,是老爺在你還未出世時就指定的了.既是父母之命,你怎能不遵從?」她就是搞不懂,她這個從小看大的小姐,怎麼就不像其他的閨秀千金那樣,安分守禮,閫範懿德。而總有那麼多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的追求。這是很要不得的,一個守禮規德的大家閨秀,是不該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的,她應該一切以禮法為重,以貞靜為本。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最重要的還是在「三從」,持家才是要緊根本的事。若說要有什麼才能,也就那些刺繡針黹紡織的本事;緊守本分與禮節,不逞能,才是得人讚賞的好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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