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同命蠱 | 上頁 下頁


  兩人這一番較量,終於驚醒了熟睡的女娃,女娃揉著眼睛,滿臉茫然地望著男子,「爹爹,你在做什麼?」

  「爹爹給你弄了個好玩的東西。」男子只好將手中的劍遞給女娃,轉臉對韓不及歉然微笑,「小兄弟,對不住,以後我一定送你一柄更好的劍。」

  「這是什麼呀,我才不要!」女娃毫不領情,推開男子遞劍的手,撇撇嘴,不高興地說,「爹爹,師叔到底在哪裡啊?」

  眼看自己的佩劍被這對奇怪的父女如此折辱,韓不及強壓下心頭怒氣,忍耐地問:「你究竟是誰?你如何懂得我韓門的武功?」

  男子倒轉劍柄把劍還給韓不及,笑道:「我是楚燕然,這是我女兒楚雀舌,你師父韓秋水是我師妹。」

  「楚燕然?」韓不及眯起眼睛,點頭,「我知道你。師父在青松閣,你隨我來吧。」

  「小兄弟,你的劍。」楚燕然攔住他,歉然道,「剛才失禮了。」

  韓不及接過佩劍,目光一寸一寸地從劍身上掃過,口中道:「碧水劍,《名劍譜》排行十三,劍身似水,劍鋒高潔,今日我學藝不精,只得委屈你了——」話未說完,一道寒光閃過,雀舌發出一聲驚呼,那柄劍已經「咚」的一聲沉入碧水寒潭,泛出一圈一圈寂靜的水紋,便再無聲息。

  楚燕然若有所思地望著韓不及漸行漸遠的背影,微笑道:「少年氣盛,和我年輕時一般模樣。」

  青松閣是落陽穀一處小小的院落,因為院子裡生著幾株年歲久遠的青松,這才得了這麼一個名字,是落陽谷主韓秋水平常靜修的地方。

  此時,楚燕然正與韓秋水相對而坐——

  「你覺得我憑什麼要答應你?」韓秋水雖然已經年近三十,卻皮膚白皙,五官清秀,再加上一身湖水色的衣衫,整個人看上去清麗非常。

  「秋水——」楚燕然低下頭,「內子失蹤已近三年,我這次能夠得到她的消息,已經是萬幸,所以不管她在哪裡,我都必須去找她,我不怕危險,也不怕死,可是我擔心雀兒,她還那麼小,如果沒有人照顧她——」

  「不必說了!」韓秋水淡淡地開口,「師哥,你明知道你求我任何事我都會答應。」

  楚燕然滿臉喜色,「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韓秋水冷笑,「不,我拒絕。」

  「秋水?」楚燕然失望地望著她,「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在計較當年的事——」

  「沒錯!」韓秋水冷漠地打斷,「我就是計較當年的事,本來我這裡多養一個女娃也沒有什麼,但是只有你女兒不行,就因為她是易青非的孽種!」

  「秋水!」楚燕然咬牙,「你這是要為難我嗎?」

  「我怎麼會為難你?」某種倔強的情緒忽然從她身體裡抽離,韓秋水變得說不出的傷心脆弱,「你明知道我是怎樣待你,我待你一片真心,師哥,難道你不知道?」

  楚燕然回避地側過臉,神情黯淡,「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內子如今身陷險境,我怎能棄她於不顧?我無法強迫於你,但你若是念在同門一場,就請替我照顧雀兒,她才五歲,我們之間的事情根本與她無關,她也完全不懂——秋水,就算師哥求你,還不成嗎?」

  韓秋水怔怔地望著他,慢慢地平靜下來,端起茶啜了一口,「為什麼一定要送到我這裡來?就憑你天下第一劍客和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號,要找個幫你帶孩子的女人還不容易?」

  「你又何必譏諷我?」楚燕然面上微微發熱,轉臉正色道,「我從小教她韓門內功,你也知道韓門心法與天下任何一門武學絕不相容,若是被他人誤導,後果不堪設想,再者我也想不出比落陽谷更安全的所在。有你在這裡,孩子必定能夠平安長大。」

  「多謝你的謬贊——」韓秋水不冷不熱地說,「易青非不是個大家閨秀嗎?你當年不是格外鍾愛她的聰明溫柔嗎?怎麼今天輪到自己的女兒,你竟然許她舞刀弄劍了?」

  楚燕然沉默良久,好半天才歎道:「在這件事上,我本來也猶豫,只是雀兒根骨奇佳,從資質上說,她比當年的你我二人更適宜韓門武學,我想,以後師父的《落陽心經》怕只有她才可能學會——」

  韓秋水怔住,「《落陽心經》?你不要信口開河,除了師父,這天底下根本不可能有人學會!」

  「若非如此——」楚燕然微感不悅,但天生的好脾氣不容他發作,仍然娓娓道來,「若非如此,我何苦教雀兒學武?你明知道我比誰都盼望她永不涉足江湖,但是想起師父的臨終前囑咐,我又不能不讓她習武,秋水,你心裡記恨著我,我不怨你,但是盼你能以師門大局為重,替我照顧雀兒,引她步入武學正途。」

  「好。」韓秋水站起來,「既然如此,我答應你,你自去尋你的易青非,你女兒交給我就是。」

  「你答應了?」楚燕然大喜,起身一揖到地,「我替內子謝謝你啦。」

  「我話還沒說完——」韓秋水冷笑,「要我照顧你女兒,可以。但是你若尋到易青非,此生便永不許踏入中原半步,就這一件,你答不答應?」

  「秋水,這是為何?」楚燕然皺眉,「你是想讓我們父女永不相見?」

  「你若不答應,那也簡單,就帶著你的女兒去西域送命吧——」韓秋水作勢要走,「反正她是易青非的孽種,死了也罷!」

  楚燕然垂頭沉思半晌,很快地說:「我答應。」

  「很好。」韓秋水微微一笑。

  「爹爹、爹爹,你在哪裡,爹爹啊——」久久沒見到楚燕然,小雀舌恐懼非常,索性放聲大哭。

  韓不及原本滿腹心事地坐在一旁,聽到哭聲不免朝她望去,看了半晌,不禁有些好奇這小女娃哪來那麼多眼淚。

  「雀兒——」溫和的男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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