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鷹主的男人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
那兩具裸身在幽光裡交纏,明明是夢中身,一縷淺淡神識卻猶能嗅到虛境中漫開的香魂,由淡漸濃,渡進他灼燙的血肉裡…… 每每醒來,身軀繃緊剛硬,有時能可恥得弄髒自己。 而清醒之後,胸間總懷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虛空悵惘。 能不恨嗎?! 「大陽姑娘以為呢?舒夫人還可能跟我談什麼?”以問制問。 「呃……”她眨眨陣,實在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像有意吊她胃口,亦似語帶嘲弄,但藏在話鋒裡的火氣是有的,也不曉得怎又惹惱他…… 乾娘既見了他,他那身香定然引起大疑,而她家乾娘何等精明,豈能不對他追根究底? ……追根究底之後呢? 她暗暗苦笑,實也不知何以如此心焦。 無論他們談什麼,於她而言有何差別? 她像在夢中行了好長的路,身心倶疲,累極,於是睡下,睡了好長一段……乾娘說她當時昏睡了大半年方醒,自那時起,往昔的事記不全了,又花上好長一段時候才東抓一點、西挖一塊地慢慢拼湊成形……漸漸地,她記起他,記起雪峰地底洞裡的種種,記起他們的結定,卻沒想過回頭尋他,因那名將他撲倒又要好了的少女,她夏舒陽已不是她。 然,此際因緣再會,他來到眼前,可她怎麼就捨不得了? 捨不得放手。 捨不得從此變成陌路。 捨不得不去親近。 她究竟安什麼心,瘋癲作狂,連自個兒都沒鬧明白。 「我……”她動了動嘴,卻也想不出話。 「你乾娘確實跟我談了不少。” 「啊?”她見他下顎微揚,一副小人得志……呃,不,是一副睥睨眾生的模樣,不禁怔然。 聶行儼雙臂盤胸,稍覺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感,徐慢問:「你想知?” 眸子眨都不眨,她本能頷首,點了點頭,略頓,再點了點頭。 他嘴角似有若無一翹。「可我不想告訴你。”道完,他蜇足走人,將她幹乾脆脆地晾在原處。 夏舒陽真真傻愣透澈,瞠陣張口,慘得可以。 不是戰功赫赫、鐵血錚錚的冷面大將軍王爺嗎? 那是闖過多少修羅場才能淬出的峻毅面龐? 怎麼……欸,怎麼能微乎其微一勾唇,淺淡一笑就逼得她丟了魂、喪了魄? 好慘啊她…… 昏了十八個時辰,夏舒陽醒來自然得解決三急大事,只是想找個完美隱密的如廁之地,著實費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才辦成,為來為去還是那句話——怕一旦不小心被撞見,她被看光無所謂,可別人都不知道要多不好意思! 對付了三急,肚皮大打響鼓,有人送一託盤的熱湯熱食進帥帳,她瞧左右無人,帳中無帥,索性就把那一託盤吃食痛快解決,吃了底朝天。 反正乾娘在牧場肯定磨刀霍霍,她伸頭是一刀,縮頭亦是一刀,總得提頭去見,還是吃飽喝足再滾回去。 她在大營圍場裡尋到自個兒的大黑愛駒,白鬃黑馬被照料得挺好,她撫摸馬頸一時間有些怔忡,想著是否該去找聶行儼告辭,辭別時又該說什麼…… 「磨蹭什麼?”一道高大陰影擋去她上方的春陽天光。 她怔怔抬頭,見所思之人即在眼前,身上輕甲已卸,換成一襲俐落勁裝,胯下大駒輕甩紅鬃,趵啼噴氣,像對她慢郎中模樣也頗不耐煩。 「上馬。”大將軍王爺拿她當小兵命令。 慘的是,她呐呐應了聲,竟緊緊張張踩著鞍蹬趕緊上馬,毫無異議。 他馬鞭虛空一甩,紅鬃駒立時放蹄。 用不著主子姑娘多催促,大黑馬頭一調,立刻追出軍中圍場。 方向是往天養牧場而去,這倒讓夏舒陽小小訝異。 縱馬飛蹄,五戟嶺飛泉關離天養牧場不到半個時辰便至,這一路夏舒陽想了又想,終於在進到牧場地界的玉帶河邊,她想明白啦。 見他令紅鬃駒緩下馳速,似打算瞧瞧牧地四下風光,她驅馬與他並行。 「儼帥百忙之中竟還親自送我回來,原來是放不下我了。”她樂呵呵笑。 八成已習慣了她自得其樂、自覺甚好的言行,聶行儼這次面龐既沒繃起更沒陰黑,僅淡淡斜睨她一眼。「確實放不下。” 聽他答得坦然,她氣息不禁微頓。 聶行儼撇開臉,將目光遠放在藍天碧草間。 忽被長草上一隻低空翻飛的丹鶯引住,他專注瞧著,道—— 「待你返回天養牧場,你乾娘那一關該怎麼過?是要被罰面壁思過、禁吃禁喝,抑或頭頂大缸挑水五百擔?”一頓。「沒來親眼瞧瞧,好生欣賞一番,實在放不下。” 那條石林暗道還不是讓他的兩千輕騎便宜了去,乾娘責她,他倒歡快。 她見過過河拆橋的,沒見過像他這樣過河拆橋的!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