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他被欺負、弄得那麼痛的時候,她在哪裡?為什麼保護不了他?

  從不覺得自己沒用,一朝幡然醒悟,原來她一直活在他強大的羽翼之下,原來當他遭難時,她沒有半分能力為他擋災除厄,原來她真的很沒用。

  場景不斷變換,她從一開始的閉眸不敢看,到之後瞪大雙眼強迫自己去看。

  眼淚不斷流溢,雙眸眨也不眨,然後不再發出無意義的哀嚎了,她狠狠將牙關咬緊,咬得太狠太狠,滿口盡是血味。

  最後一幕是那鋪天蓋地的金紅火流,吞噬了一切。

  被她看著的那個自己,被師父的一股無形氣勁掃飛,護了起來,完全避開那場深具毀滅力道的大火。

  結果還是他一直在護著她……

  「我要去有你在的地方……」嗓聲低啞,不僅是心中意念,而是真說出口。

  她張開濕漉漉的雙眼,神識回歸。

  她仍在師父內寢的寬榻上,卻不知自己原來趴倒在他胸前,淚流不止,已將他胸口濡濕一大片。

  深眠中的男人不知何時已清醒,他兩手分別握住她的手腕,額心的火印仍餘星點流光,目中晦暗難明。

  「師父……」她癟癟嘴,很快忍下想哭出聲的衝動。

  眸光不住在他臉上梭巡,很想說些什麼,說些能安慰人心的話,但……說什麼都顯蒼白啊,似乎只能這樣相對無言。

  南明烈甩開她的手,翻身坐起,立時便要走人。

  「師父別走!」她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身,感覺他驀然一震。

  他大掌按在她小臂上,下一瞬即要掙開她的圈抱,絲雪霖急得腦仁兒突突跳,額角也鼓跳得厲害,真的沒法子多想,只執拗於一事——

  不能讓師父就這麼走掉!

  不能什麼事都不談、什麼事都不做,就這樣放他走掉!

  若放手,師父會離她更遠,會躲她躲得更凶,而她真的會痛苦到死掉!

  她改而滑溜地鑽到他身前,使的正是他所教的近身擒拿與搏擊的招式。

  她跨坐在他大腿上,為防被他甩脫,一雙玉腿順勢盤住他的腰。

  她攬住他的頭頸,顫著聲不斷低語——

  「師父還想去哪裡?已經分離那麼久,一年多的日子啊,我日夜期盼能有你的消息,一直找一直找,我……

  我真的太糟糕太糟糕,師父,我找不到你啊……你在那裡日日夜夜受苦,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不能……

  不能再分離,若再弄不見你,讓我也跟著一塊兒不見吧……」

  她側過臉去吻他,虔誠而憐愛。

  「師父是我心愛的人,是我……是我啊……」

  多麼希望能將他的夢魘抹去,如同當年他引導她、撫慰她,令她擺脫了那個亂棍齊落的惡夢。

  她也想給他很多安慰,比不上他聰明強悍,卻仍想盡一切力氣為他點燃心火,奉獻給他,把她能夠獻出的全給他。

  南明烈一股怒氣欲泄無處泄。

  令她進到凌虛中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願讓她看到地宮裡發生的一切,然,真心本音有自己的主張,神識脫出他的掌控,那個破碎的他像跟誰乞憐似,軟弱地渴求慰藉。

  所以她才得以順利地進到他深藏的夢境裡,看到這具身軀曾經經歷過的。

  事情失控,他氣得面色鐵青。

  究竟氣誰多一些,他都搞不清楚,她卻還不肯放手!

  當柔嫩朱唇吻上他剛硬的嘴角,進而吻進他微啟的薄唇裡,他被動地任她輕吮舔吻,口中漫開屬於她的馨息,亦漫開淡淡血味……她又咬傷自己了嗎?

  在他的神識逼迫她去看的凌虛裡,她咬牙勉強自己才致如此的,是嗎?

  那種恨不得將她弄碎、發狠摧折的衝動突如其來,且來勢洶洶。

  他倏地撇開臉,手勁粗暴地拉開她纏人的臂膀,試圖將她甩到一旁。

  手被他掙開了沒關係,她雙腿猶在他腰間上,不等他來甩她,絲雪霖招式一變再變,滑溜無比,一招未使老就出新招,只求跟師父親近再親近。

  南明烈氣到最後都不知氣什麼了。

  他強忍著不願傷她,但她真的將他惹得很火大。

  不再一味地防守拆解,他下了狠手把她壓制在榻上。

  她趴伏著,一雙藕臂遭他反剪,若在以往,她肯定哀哀叫地假裝認輸服軟,然後露出再可憐不過的模樣博他心軟,跟著再伺機而動……

  此刻的她沒那麼做。

  她在他制伏下還拚命扭動,沒一瞬歇停,臂膀肯定被他扳得夠痛了,她卻痛不怕似,身體扭出一個奇怪姿勢,企圖從另一個方位擺脫他的箝制。

  再這麼下去,她肩臂間的骨節非受傷不可!

  結果還是他先退讓,鬆手,徹底輸掉這場角力。

  絲雪霖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玉腿夾住男人的腰,一個翻身打挺,她又跨坐在他身上,儘管肩胛疼得像被卸下一臂,還是欣喜雀躍。

  她俯身看進他冒火的眼底,十指有些使不上力般微顫地捧著他的臉。

  她笑了,水氣彌漫的眸子彎成兩道小橋,低柔道——

  「師父有多生氣,我知道啊,我也知道師父有多在意我,把我視作比性命和尊嚴更緊要的存在……他們那樣欺負你,你尚能忍,他們才想那樣欺負我,師父就火爆了,他們出現在我的夢中,一切都是真的,師父怕我被他們逮走,怕他們把我弄得渾身傷,怕他們欺我辱我,離火靈氣於是衝破桎梏,力量那樣強大……師父一直護著我,我卻不知該怎麼保護你……」哽咽著,她深吸一口氣,但……好像怎麼都吸不足氣,腦子有些鈍。

  有什麼念頭刷過,她想也未想便道——

  「……師父把氣出在阿霖身上吧。要怎樣都可以,別再躲著我就好,我……我也忍得了痛、吃得了苦,師父心裡難受,拿鐵鍊把我鎖了也成,怎樣都成……」

  「絲雪霖!」南明烈目中幾要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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