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
| 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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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愛師父,喜愛他的一切,老早就確定心意,是她死纏爛打、沒臉沒皮糾纏那麼多年,在那一日霞紅很美的小河灣畔,她終於真的、真的吻到他,得到一抹令她醉心不忘的笑…… 這一年多來不光是分離,是將她的心置在火上烤,她堅信他仍在,沒有棄她一個,他回來了,讓她欣喜若狂,卻也讓她迷惘失落。 此際是親吻著他,但也不算親到他,仿佛又退回他未求親的那時,她渴望得到他,一直追趕著他,遲遲等不來他的回首青睞。 欸,思緒又胡亂跑馬,淨想一些不緊要的。她不禁敲了下自個兒腦袋。 她眼下得專注觀察的是,要怎樣才能乘機進到師父的夢中? 親近他,她自是十二萬分願意,只是一切看她如何糾纏嗎……這就有些頭疼了,她實不知這糾纏得做到怎樣的地步才叫足夠? 「師父要真成大魔頭,那也很好,阿霖跟著你一起危害蒼生,見著不痛快就打,才不管那人是你阿兄還是阿娘,還是……唔,還是我爹的爹,那些讓咱們不好過的,咱們也不放他們安生,你要成魔,阿霖跟你配一對兒,等哪一日天公地母要滅你,把我一塊兒也滅了,那才圓滿。」抵著他的額面,她胡亂呢喃,全是心裡話,很真很真的意念。 淚水沾濕雙睫,溢出眸眶,歎息間滴落在他面上。 她又去吻他,把自己的淚吻去,卻弄得他頰面更濕。 抬起頭想將他白玉般的面龐拭淨,竟見他眉間額上的火焰印記隱隱爍光。 他眉目微微糾起,感應到什麼似,又像陷進夢中掙脫不開,鼻息變得促急。 「師父?」 那火焰印記越來越紅,光點越聚越多,形成流動的火體。 看到他五官越來越糾結,像被惡夢魘住一般,絲雪霖根本把今夜潛進來的目的忘光光,她迅速測他頸脈、摸他腕脈,更側臉貼在他左胸去聽他的心音。 許是太著急,測不出個所以然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她再次抬頭去看。 「師父!啊啊——」頭一抬,對上的是那雙漂亮鳳目,她以為雙眼所見是真,下一瞬發生的事卻令她分不清真實或虛幻了。 她被拖進一個地方,又或者是被吸進去。 那是極短、極短的瞬間,連半息都不到,那樣迅雷不及掩耳,她卻奇詭地能看清事情發生的經過—— 她未料自己的額間竟也淌出火能,金紅火流匯向師父額心那一簇生動竄騰的火焰,順道把她體內的她拉扯了去。 她知道是自己的神識從肉身中抽離。 她的神識看見師父長身靜佇,就站在她身側。 「師父,我進到你的凌虛裡了是嗎?」她眸色驚奇,咧嘴一笑。 「是因為師父之前用所謂的離火靈氣為我治傷,那火能留在我身體裡,所以當師父體內的火有所動靜時,我的也會跟著動,然後我跟師父的神識就相通了,是嗎?」皺皺鼻子哼了聲—— 「師父,那個陸劍鳴定是看出來了,知道咱們能相通呢,他也不說個清楚明白,只提什麼糾纏、什麼親近的,害我都想偏了,哈哈哈,想想也挺可惜,若是我以為的那種親近再親近,糾纏到天荒地老,都不知有多好?這樣我就能師出有名、理所當然地把師父給強了,然後欺了再霸、霸了再欺啊……」透著迷惑,話音漸微,因為說得再多,師父恍若未聞。 他沒有看她,卻是靜靜平視前方,鳳目瞬也不瞬,面無表情。 師父在看什麼? 她循著他的目線看去,那是一道入口,盡頭處陰森闐黑,詭譎氣味彌漫。 她在害怕,心臟繃緊,額面與手心不住地滲汗。 她到底怕什麼? 是她自個兒想闖進來的,千方百計、絞盡腦汁,為了什麼? 她……她想知道師父想些什麼,想要很親近很親近他,在這世上,她最親之人就是他,只剩他…… 阿爹曾點著她鼻頭笑話她,說她脾氣火爆、天生熱情,也曾憂心忡忡摸著她喃喃自語,說她這脾性不知隨了誰,與人相交不是大好就是大壞……她之後漸漸能懂,懂她自己對厭惡之人瞧都不瞧一眼,即便對方待她再好,她都不屑一顧,但是一遇上喜愛的人,那是愛得再多都嫌少,把命賠進去都覺得值了。 她總歸是喜愛上師父。 不管多麼害怕,所有關於他的一切,她都喜愛。 她深吸口氣,舉步走進那道入口。 結果盡頭不是盡黑,入口的另一端是一座地宮。 她看到天頂洞口一束強光灑落,落在央心的一張巨大石床上,將那個被五條鐵煉拉開成「大」字形的男子照得一清二楚…… 那明明是個血人,渾身呈殷紅色,有些地方甚至紅腫到發紫,赤身裸體被鎖在那裡,長髮毫無生氣地垂在石床邊緣,那把頭髮仿佛受盡凜冽北風,把一切的元氣全都吹散,沒有丁點憐憫,幹得猶如曝曬多日的稻草,不值一顧……卻是……卻是她最最寶愛的。 因為那是師父的頭髮,那是他的身子、他的臉。 她看到的他,傷痕累累,體無完膚,唯有那張臉是完整無瑕的。 這不是無端想像出來的景象,她進到他的神識中,他正跟惡夢較勁,她在他能呈現一切真實的凌虛裡。 她所見到的,都是真的。 人可以承受多大的劇痛,她不知,但她真的很痛很痛,痛到不敢探手去碰觸石床上那具殘體,怕會把他碰得更痛。 痛苦地緊閉雙眸,她發出哀嚎,不明白那些景象為何會接二連三闖進她腦中。 她看到他被凌虐的場景,一鞭鞭淬了毒般打在他身上,一刀刀刮過他每一寸肌膚,還有燒紅的烙鐵,那一雙龍鳳胎姊弟以凌虐他、逼迫他為樂,就想他抵受不住泄出火能,供他們取用。 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不可以的…… 那是她心頭上的一塊肉,落在心尖兒處,稍一碰都能令她疼得不得了,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樣待他…… 痛不欲生是何等滋味,她是徹底嘗到了。 ……師父,我要走去有你在的地方。 ——別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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