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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這話表面上是對住她說,所問的對象卻是另有其人,而這位「其人」亦心知肚明得很,當場頓下走往門外的腳步,對她道出拜會刀家後的第一句話——

  「難得人家如此有心,盛情難卻,你我便留下吧。」

  他姿態十分堅持,她感覺出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變深,瞳底的光隱晦難測。她一時間迷惑了。

  如今留在刀家已過五日,他絕口不提要走,對她而言卻已至極限。夫妻一體,他不快活,她又哪能舒心呢?是以,就在今晚用過晚膳後,她便私下對刀家二老以及刀義天提過,打算明日離開。

  然而,無風無浪地撐過五日,怎麼現下大風大浪全興掀起來了?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啊!

  他為何要對那三名女子下手?他承諾過,要與她一同回西塞生活,再不管江湖世事,她信他的。

  她一直信他。

  「住手!你們住手!別打——」她張聲急嚷。

  事實上不僅白霜月一個大喊,跌得七葷八素的桂元芳扶起杜擊玉和慕娉婷後——見四男早鬥在一塊兒,還紛紛躍竄到小亭頂上繼續對鬥,也險些傻眼,全在底下叫喊,急欲阻止這場可笑的誤解。無奈鬥事打得正酣,你來我往,攻守全憑瞬時反應,一時間不能停手。

  「住手啊!」

  「十三哥,是誤會,別打了呀!」

  白霜月無法按捺,又急又惱,再拖下去怕傅長霄要抵擋不住,又或者激得他徹底狂性大發,出手將更不知節制。銀牙一咬,她提劍躍上,而急得團團轉的桂元芳亦跟著竄飛,嘴裡不住嚷嚷。

  此一時際,遭三方攻擊的傅長霄終是露出空隙,雖立即回守,右肋處仍受了韓十三掌下餘風,剛猛的勁力教他胸中陡窒,差些嘔血。當真怒至極處,他陰狠揚笑,長鞭倏地回敬過去,誰也不打,直接卷住恰恰竄至韓十三身旁的桂元芳,猛然倒拖。

  「哇啊啊——」

  「霄,別這樣啊!」同時竄近的白霜月瞠眸,驚得腦門發麻。

  一切如此緊繃,所有人的舉動全連貫在一起,如牽一髮而動全身,快得目不暇給,亦無法多想,一幕幕如是清晰又極端混沌,矛盾得不可思議——

  韓十三發掌,掌下餘風掃中傅長霄,後者長鞭襲向乍然竄入戰圈的桂元芳。桂元芳驚呼,韓十三大駭,猿臂暴長即要撲抓。

  「別這樣啊!」喊聲再掀,手中短劍一分為二,白霜月驀地出手,劍尖對準那條刁柔的烏鞭。

  她知道,下一瞬,她的短劍將被震飛,她的虎口或者又要被震裂出血痕來。她知道的,每每與他灌注勁力的烏鞭相抗,她的銀霜短劍總落得如此下場,但如此一來,他回鞭的速度定會緩下,而那位韓十三將會如願奪回他的小師妹,然後大夥兒便得以停手,把誤會解釋清楚。

  她信他的。

  她沒理由不相信他。

  停手吧,把誤會說清楚,然後她會告訴他,明日,她要跟他回西塞。被傅隱秀一鬧,草海野原的南方礦區還沒去巡視呢,再來就入秋了,寨裡好多事要忙,他得幫她呀!對了,他還說要帶她回滄海之地,去瞧瞧新建的「傅家堡」,陪婆婆住些時候……

  啵!

  突地,她立在小亭邊角的朱瓦上,右臂平舉,定住。

  所有人都定住,連傅長霄亦定住不動了,長鞭垂落,從桂元芳的腰際鬆開,那雙琉璃眼彌漫疑慮,微斂,古怪地瞧著插入左胸的一把銀劍。

  痛……

  這些人怒問他做了什麼,口氣兇狠,說打便打。來啊!來啊!他何曾驚懼過?他當真就做些什麼給他們瞧瞧好了!這姓桂的小姑娘出現得很是時候,他就要挾走她,當著眾人眼前下手!既被冤枉,乾脆幹個徹底,他就把惡行坐實了,圖個心中痛快!

  好痛……

  長鞭卷襲,「東西」得手了,他聽見她的叫嚷,在他身後。

  他展臂回身,欲要摟住她一塊離去,對她無絲毫戒備,峻臉甚至要揚起安撫的笑,待意識過來,胸口已沒入她的劍。

  真是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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