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梟之魂 | 上頁 下頁
十九


  那小娘子縱然懼他,自持的模樣倒還可以,盈盈端立在那兒,很具當家主母該有的嫺熟深穩。

  有桂元芳在,場子絕不清冷。她笑呵呵瞅著杜擊王懷中的朱琴,道:「兩位姊姊是到刀老夫人房裡彈琴作陪吧?哎呀,你們婆媳三個相處在一塊兒,和樂融融的,定是有許多體己話要說,多出咱一個,只會鬧騰,若被老夫人嫌吵、趕將出來,可要丟了『三幫四會』的臉面,我十三哥頭一個不饒我呀!啊!別站著,快坐快坐,梟大爺,您老兄長腿可否小收一下?橫在那兒要絆倒姊姊的!」

  慕娉婷終是出聲,靜柔道:「不必了,天晚了,我和擊王都該回房。桂圓妹子無酒不歡,我等會兒吩咐管事再送來幾壇桂花釀,那是咱們家自釀的,也請妹夫嘗嘗。」

  妹……妹夫?傅長霄很確定,她發這音時,眸光瞧的是他。妹夫?!

  八成太過錯愕,既冷又詭譎的琉璃目不自覺間流露出心思,只聽慕娉婷淡淡又說——

  「你與我霜月妹子已成夫妻,如此說來,『天梟大爺』自然是我妹夫。」

  他淩峻的五官瞬間凍僵似的,愣住。

  這女人,她擺明占他便宜了?!妹夫?好……極好……刀義天和他娶來的婆娘,都不是啥兒好東西!不!整個「刀家五虎門」都不是個東西!特別是當他發覺慕娉婷和杜擊玉似乎正抿唇忍俊時,心裡加倍認定自己的想法。

  一旁,桂元芳不讓旁人冷落她太久,忙伸手拉住兩位剛認沒幾天的姊姊,邊要站起身來。

  「別急著走嘛,今晚月色極佳,咱們不如——哇啊!」看來刀家酒窖裡的珍藏後勁頗強,區區幾小壇竟也醉得了她。噢,不不不,她沒醉,僅是腳步不太穩,身子顛了顛。

  只是她這一顛,卻顛出了一連串意外。

  兩個被她扯住的刀家女眷見她步履踉蹌,自是伸手要扶。擊王一手尚摟著琴,另一手被握住,下意識把身子貼來給她靠,沒留神腳下滾著好幾個空酒罈,無端端這麼一絆,她也站不穩了,娉婷急要攙住二人,力道不夠,當場跟著遭殃。

  月光清幽的石園裡,倏地傳出驚心騷動——

  「哇啊……」「啊——」「小心!啊——」「砰!嗡嗡嗡……」最後一響是朱琴跳脫佳人懷抱,摔在石板地上發出的嗚咽。

  「擊玉!」「娉婷!」「桂圓!」回廊轉角處,黑壓壓一群人沖將出來。

  「該死!你做了什麼?!」不知誰在暴吼。

  他做了什麼?

  傅長霄雙目陡眯,唇勾冷笑。

  他什麼也沒做,僅是在那三個蠢女人滾作一地前,倏地起身避過,免得教她們壓著他的衫袍。

  他兀自站在原處,任她們倒在腳邊,何曾做過什麼?

  他深沉不知底蘊的眼與一雙熟悉的驕傲鳳眸相接了。她跟那些人站在一塊兒。

  虛迷的燈籠燭火下,白霜月神情怔怔然,半句不語,似乎千恩萬想,亦不曾料及會瞧見眼前這一幕。

  她也以為他做過什麼嗎?

  雙眉略深,心頭火終如野火燎原般狂猛燒起,燒得博長雷喉中灼燙,直想縱聲長嘯之際,三條墨影已疾撲而至。

  來得好!

  狂心一激,鬥意高漲,他袖底長鞭陡揚,先打刀二刀恩海那柄渾沉沉的烏剛刀,左臂與刀義天連綿過招,衫袍斜掠,又巧妙避開韓十三雄盛的拳風。

  三打一。眾淩寡。這種事,走踏江湖多年的刀家兄弟與韓十三向來不屑為之。然,三個姑娘在傅長霄腳邊倒作一地卻是不爭的事實,再加上傅長霄以往的所作所為,曾害得慕娉婷險些難產,要刀義天冷靜下來怕是難了;而刀恩海更是寶貝愛妻,光見那把朱琴被摔毀,已怒出一片紅霧,提刀便砍,不由分說的;至於韓十三,亦是不能教自個兒的小師妹有任何差池。

  三人合擊一個,鞭聲厲厲,破空入風,四條飛竄撲騰的身影乍見下猶若十餘人交戰,彼消我長,被迫我退,避其鋒芒,攻其消乏。

  四人鬥得兇狠,白霜月大驚,驚得臉色發白,怦怦促跳的心都快提到嗓口。

  留在刀家這幾日,她曉得他心中不快,她亦想儘早隨他回西塞,但頭一日隨刀家馬隊返回「五虎門」,她將事情詳實說過,也得知刀家在江湖上已尋到不少強援後,本要即刻離去,刀義天卻開口請她暫且留住。

  刀義天道,她去年成親,婚禮辦得好生倉促,即便後來在「白家寨」又辦過一場,也沒讓人送喜帖入中原,實在不該,讓刀家二老著實掛念,所以這回相見,理應多盤桓幾日,也讓刀家這邊盡些心意,祝賀她成就姻緣。

  她極力婉拒,對方則極力慰留,連連出招,先是請慕娉婷和杜擊玉當說客,後來連刀老夫人也親自上陣。

  她一向吃軟不吃硬,實在沒法應付了,只是對著刀母告罪再告罪,然後拉著從頭至尾不發一語、冷著一張臉的傅長霄掉頭要走,刀義天卻在這時欲笑不笑地問了句——

  「是有所忌憚,因此非走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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