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喜上眉梢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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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泰館藺家祖宅位在洛玉江北的繁縣,帝京距離此地真要跑起馬來也得費上一整日夜才能抵達,藺家在帝京亦置了處宅第,掌著太醫院的公爹尋常時候就住京城裡,身邊有妾室伺候。 此時霍婉清就見公爹藺純年跟在爺身後來到靈堂後頭。 藺容熙與藺慕澤也再次進來,還來了其他幾人,她沒去多瞧,眸光重新落回她家的爺臉上。 那張臉變得消瘦,顴骨與下顎的線條有些凌厲,爺長她十二歲,她如今都二十三,那他也已三十有五,沒有她在他身邊的這三年,他都怎麼過的?就沒誰能好好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和飲食嗎?他真的變得好瘦…… 而她家的爺可是天朝的國之棟樑,是年輕皇帝的股肱大臣,忙的都是關乎朝廷和社稷的大事,今日卻親自來這麼一趟,他是為她而來,是吧? 原來幽魂還是能流淚的。 她眸底發燙,鼻腔泛酸,這般感受就像在受了委屈、吃盡苦頭後,乍見摯親之人出現眼前……淚水洶湧,她兩頰濕淋淋,兩眼仍捨不得眨,怕錯失爺的一舉一動。 「王爺請留步。還請王爺暫且退到堂上,若真要開棺驗屍方肯罷休,我順泰館藺家自會給王爺一個交代。」藺純年壓住聲量,亦隱隱壓住火氣。 家中長媳不幸難產,一屍兩命,雖是大喪,但藺純年畢竟是長輩,加上太醫院的掌院職務在身,整場喪事他不出面都說得過去,豈料得知了眼前這位毅王爺傅松凜欲上藺家祖宅「鬧事」,累得他一把年紀還得拚死趕路,從帝京追著人回來。 敢侵門踏戶上順泰館鬧場的怕是沒幾個,就算來人身分是皇親國戚也得給他藺純年幾分薄面,偏偏傅松凜不是滿帝京中那些靠著皇家庇蔭,成天只曉得吃喝玩樂、鬥雞走狗的貴族子弟。 天朝國姓為「傅」,傅松凜的「毅王」頭銜是從老王爺那兒承襲而來,但他自幼習武讀書,年十五歲便隨父帥老毅王爺在西疆邊關磨練,後來天朝平定西邊扶黎之亂,老王爺不幸戰死,二十二歲的傅松凜扶靈返京,並代父帥將虎符上交朝廷。 雖說解除了毅王府手中兵權,傅松凜在軍中聲望仍高,加之又極受年幼登基、懂事後一直想方設法欲擺脫太后垂簾干政的定榮帝所看重。 若論輩分,小皇帝得喊傅松凜一聲「皇堂叔」,而就在幾年前,傅松凜還真幫著即將成年的皇帝鬥垮太后一党的勢力,年輕帝王得以獨攬大權,從此再無後顧之憂,毅王傅松凜在天家心目中的地位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今日他傅松凜敢鬧,藺純年內心儘管怒得很,還是得仔細對付。 他緩了緩語氣又道:「老夫知道,吾家長媳年幼時受過王爺天大的恩情,為報恩,身為霍家堡大小姐的她曾去到王爺身邊作了幾年供人使喚的女使,王爺這是念在主僕舊情才想一探究竟,以為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匿,遂想查個水落石出,但她畢竟是我藺家媳婦兒,王爺更非她娘家人,王爺若有什麼心思,還請三思再行。」 「開棺。」結果傅松凜根本不跟醫正老大人打嘴上官司,一聲令下,隨他進到靈堂後頭的兩名高壯侍衛遂搶步上前,一把將尚未釘死的棺蓋搬挪開來。 「將人趕出去。」傅松凜再度命令,就見不及回神的藺純年以及藺家其他人等全被表情肅殺的帶刀侍衛驅趕而出。 「住手!住手!你想幹什麼?王爺這是想對拙荊的屍身動什麼手腳!」算藺容熙還有點血性,都被侍衛阻擋得連連跌跤,人依然往靈堂後頭沖,更不管不顧地揚聲質問。 「容熙別去了,讓他驗!讓他查!」藺慕澤如道風般地撲來攔住雙目發紅的藺容熙,他從身後攬住他的腰,淬著莫名銳意的目光直直朝傅松凜投去。 隔出靈堂內外的那一排雪白垂幔不及掩下,令傅松凜輕易能感受到某些人的慌急和恨意,他目光淡淡一瞥,將藺慕澤對藺容熙的護衛之姿瞧進眼底,眉峰微乎其微現出皺折。 他暫未多想,亦未分神理會,僅漠然對兩名隨他前來的女仵作下令—— 「做你們該做的,本王要知曉一切細節。」 「是。」、「老身遵命。」兩名年歲皆過半百且經驗豐富的女仵作躬身作禮,隨即背起驗屍所需的工具箱朝棺木挪步。 傅松凜命一干隨行侍衛將藺家人擋在外頭,靈堂後除了他以外,僅餘兩名女仵作。 此時正值寒冬,外邊連飄好幾日大雪,棺木中的屍身雖已入殮,此際開棺並未散出什麼腐敗氣味,屍身仍十分完好。 霍婉清沒去看那兩名女仵作挨在她屍身邊翻來掀去查些什麼,她眼裡只餘她家的爺。 爺正看著她,靜靜看著,看那個躺在棺木中毫無生氣的她。 他在想什麼呢? 猶記得年滿雙十那一年,她欲出府歸家準備嫁人,向他拜別時,他淡淡然問了一句—— 「是你想要的?」 「選我所愛,愛我所選,實是清兒想要的。」她答。 「嗯,那就去吧。」 他最後一句是那樣雲淡風輕,好像渾不在意了,她想離開,他就放人,緣來緣止無須往心間留下太深的痕跡。 但如今她身死,他卻來了,不請自來便罷,還帶著人直直闖進停棺之所。 爺沉默凝容,目光瞬也不瞬,是不是在想她好蠢,想知道她是否悔了? 她嫁進順泰館藺家的頭一年,天朝北疆戰事興起,他領受皇命重披戰袍,在為期三個月的戰事中他以快制勝,打下最關鍵的一役,令北方終告大捷。 直到他班師回朝,她才耳聞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 她內心如火燎般焦急,得知消息的當天便策馬往帝京趕,結果沒能見著他。 毅王府的門房進去通報了,還是與她相熟的一位看門老爹,最終卻沒放她進去,因為主子爺沒想見她。 說實話,她那時心裡可難受了,莫名地有種被珍而重之的人徹底拋棄之感,後來她便也不再回帝京探望,怕他不喜,怕他以為她欲求取什麼。 而今他現身,真真把順泰館藺家得罪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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