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許卿長安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午時,安王府設家宴留客用膳,謝馥宇陪著安王爺飲了幾杯東海佳釀,席間也說了下少這些年在外闖蕩的趣事,逗得安王爺與傅柔綠呵呵笑,至於傅靖戰幾乎沒怎麼插話,僅是聽著看著、吃著喝著,薄而好看的嘴一直微微上揚,如何也扯不平似。

  用完午膳,微醺的安王爺由兩名侍妾扶回房中照料,傅柔綠則被長兄尋了個由頭刻意支開,此刻安王世子爺終於能獨佔今日好不容易登門來訪的客人,兩人肩並著肩散步在楓紅層迭的綺園內。

  聽到傅靖戰的問話,謝馥宇眸光微蕩,悄悄深吸了口氣,「沒什麼的,既是逗鳥,當然就聊王爺養的那些寶貝兒,然後王爺得知我與金玉滿堂樓的明老闆相熟,又跟我聊了些風花雪月,王爺說我性子同他一樣,自由自在慣了,旁人拘不住。”

  款,總不好實話道出,說安王爺是替自家兒子討名分來著!

  下意識走著以往曾逛過的路線,也許下意識她亦追隨著他的步伐,然後隨他一轉,小橋流水的後頭是迭山堆石,堆迭出那一座巨大的假山。

  謝馥宇腳步驀地頓住,瞬間記憶翻湧,想起自己曾在假山中的石室尋到那喪母哭泣的男孩,想起決意離開的那一晚,發燒的她躲在石室裡等他尋來,想起兩人的那一場初心。

  她原以為當初是自己使強上了他,心懷歉疚多年,他卻說-他喜歡被她徹底利用,喜歡吃她給的苦頭。

  絕對有病!

  紅著臉腹誹著,一手忽地被握住,男人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那座假山擊去。

  外觀毫不起眼的洞口,鑽進裡邊隨即蜿蜓曲折,隨山勢或上或下的通道如此熟患,只是他們倆都已長大成人,一個高大勁痩一個修長窈窕,再不能像幼時或年少時那樣企裡邊火歩快走。

  兩人微彎著身子,避免撞上石壁,她跟著他一步步徐行,一個轉彎,終於回到那,處小小石室。

  迭石與迭石間之間的縫隙依然滲進天光,從宛若洞眼的縫隙望出去,恰是波光激瞞的人工鏡湖。

  謝馥宇本能地傾身覷看,如同從小到大每回進到這兒都會這麼做那般,下一刻她卻跌坐在傅靖戰身上,他席地而坐,懷抱著她。

  「對香香而言,我豈是旁人?”他嗓聲略沙啞,目光極深邃。

  「……什麼?”這在說啥兒呢?她不解地眨眨眼睛。

  傅靖戰道:「我家安王爺說你自由自在慣了,旁人拘不住,本世子想問,旁人拘不住的話,那本世子能不能拘得住?”

  謝馥宇明顯一怔,雙眸仍是眨了眨。「唔……”

  一時間要她乖乖地、誠心誠意地承認自個兒能被某人拘住,那絕非輕易之事,畢竟承諾有其重量,她盡可以敷衍很多人,卻絕不願敷衍他。

  傅靖戰深知她的脾性,也沒要她立時給出答覆,摸摸她的頭髮,最後掌心托著她的後腦杓,甫掩睫,吻已落在她唇瓣上。

  自那一日正式登門拜會過安王爺後,這陣子謝馥宇察覺到內心又隱隱浮現一股煩躁感。

  跟之前的那種煩躁不太相同,不是被外來的人事物所驅使,是自己內心在拉扯,好像明明已確定心之所向,臨了卻怯於承諾。

  明明確定心意要與傅靖戰走在一塊兒,但一涉及婚嫁,她便躊躇不前。

  對她而言,兩個人「在一塊兒”與「結為連理”到底是兩回事啊!

  「旁人拘不住的話,那本世子能不能拘得住?”

  話說三分,聽的是言外之意,當時他這問話實有要她交付一生的意味,說是求親也不為過。

  然,捫心自問,她到底是個自私之人,若然應允了,往後就得同他一塊兒擔起安王府的榮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往的她堅信謝小爺能擔起鎮國公府的一切,而今的她卻只想輕鬆過日子。

  煩。

  她真討厭內心這般拉扯,但就是無法定論,當真好煩。

  然而心中越是煩躁,她越會替自個兒找事,隔三差五就上漕幫在京的貨棧找活兒幹,要不就混在金玉滿堂樓內笑看人生百態,再不然便是回鎮國公府仔細「調教”謝定乾,順帶活絡活絡筋骨。

  跟著某一日,一份頗厚的文書遠從東海送抵她手中。

  打開一看,她看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這個「東海縣主”所轄的小縣,人警地官府收到朝廷的邸報消息後,便把小縣內的種種民生要事以及歷年來的稅收帳務集結成冊,直接送到她面前,其中還包括當地衙門近五年來審理過的案件。

  她看得津津有味,進而生出一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之感,且不管當初早—封她這「東海縣主”的頭銜是何居心,她到底有了實質感覺,覺得再如何不濟,也得讓她所轄的東海小縣富足安康。

  此際,她不經意一歎,「款,總得前去親眼瞧瞧才好啊……”恍惚般囈語,往旁邊摸啊摸的,摸到一壺酒,抓了來便往自個兒嘴裡喂了一口甜釀。

  「縣主怕是喝醉了吧?都喃喃低語些什麼?”明錦玉遞來帕子擦拭她被酒汁濡濕的秀顎,語氣帶了點縱容和無奈,那是對待誠心相往之人才有的姿態。

  中秋過後,謝馥宇就自作孽般搞得自個兒一團忙碌,直到凜冬來臨、大雪紛飛的時節,終於懂得緩一緩、消停些,其原因有三——

  其一,因洛玉江的水路一遇寒冬,越往北來越發不易行駛,沿江北上的碼頭區結冰狀況已屬常態,冬季若運送物資進帝京大多以陸路為主,如此一來,漕幫大船不入帝京碼頭,漕幫的在京貨棧只管收貨、理貨不管出貨,頓時少了許多活兒,自然也就沒她什麼事。

  其二,西關域外的扶黎國遣使團來訪天朝。

  近十年來天朝邊關甚是平和,無論是北邊、西關還是南境,邊陲交界雖有零星衝突發生,但都未上升到兩軍對戰的局勢,西邊扶黎甚至遣來十名貴族子弟進國子監學習,如今又遣使進帝京,帶來珍寶無數亦進貢十來匹域外寶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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