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許卿長安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傳聞,此次是扶黎國大王有意為自個兒的嫡長子求娶天朝公主,然七年多前那一場宮中熱疫大損皇家子嗣,存活下來的皇女不過四位,介於適婚年齡的也就十六歲的昭樂公主一個。

  但皇帝老兒不願公主遠嫁,亦不想斷然回絕扶黎,怕傷了兩國情誼,所以也不知是誰給皇上出的主意,說是凜冬時節、年關將近,不如讓雙方比一比冰上蹴鞠,五場三勝定輸贏,若扶黎能贏,再來議國婚不遲。

  然後謝馥宇就沒法忙什麼事了,因為傅柔綠和動不動就偷溜出宮的昭樂公主隔三差五就跑來找她,從一開始抱著她又哭又鬧,到後來把扶黎大王和王世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體無完膚,罵到她耳朵都快長繭。

  不過話說回來,謝馥宇也想開罵,最想罵的就是她那位皇帝老兒「義父”。

  她真怕皇帝最後頂不住了,結果護著自家親閨女,就把她這個便宜的「天子義女”推出去頂事。

  事兒當真一件接一件,試問她哪裡還能忙其他活計?

  然後最後一件令她不得不緩下來的事,其實是挺開心快活的事——

  金玉滿堂樓設宴品藝,整整七日。

  不管是「琴棋書畫詩酒花”,抑或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無論是談「風花雪月”,還是嘗「人間煙火”,人的五感能獲得最大愉悅和滿足,甚至能撼動神魂者,皆可為魁首。

  這般銷金窟裡的大事猶若年節慶典,自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傳遍全帝京,再以她和明錦玉的私交,要弄個三、五張請帖到手根本易如反掌。

  今日可是金玉滿堂樓的大日子啊,設宴品藝已來到最後一天。

  今兒個樓中的大紅燈籠才高高掛上,謝馥宇便帶著女扮男裝的昭樂公主和傅柔綠逢上金玉滿堂樓,將一處緊鄰街邊、視野極佳的二樓雅軒包場下來,另外還把謝定乾叫來當護花使者兼跑腿小廝。

  似乎自她重返帝京,時不時回鎮國公府探望,她就總是在「欺負”謝定乾。

  看他不爽,揍他。

  聽他說話語氣太開朗,揍他。

  總是大姊長、大姊短地喊她,揍他。

  自個兒不慎又被祖父鎮國公氣到了,還是揍他出氣。

  但不得不承認,謝定乾這小子真的很耐打,而且越揍他越長進,到如今抓他來對打,竟然得過手十招以上才能結結實實揍上他一、兩拳,於武藝上確實有顯著進步,她也漸能明白自家的國公爺為何會選他過繼為長房血脈。

  但武藝上有進步,腦子還是很呆。

  難得進一趟金玉滿堂樓,亦是命中頭一回,十七歲的少年郎卻動也不敢動,雙眼更是不敢亂瞄,就眼觀鼻、鼻觀心般挺背僵坐,兩手非常老實地擱在自個兒大腿上。

  反觀昭樂公主和傅柔綠,兩姑娘雖束髮著男裝,一舉一動仍自然流露出女兒家的嬌氣,即便如此,還是挺自在地把自個兒當成上秦樓楚館的大老爺們,有美姑娘細心整好果物送到嘴邊來,她倆樂呵呵張嘴就吃,有嬌嬌美人兒將一箸美食或一匙羹湯送至嘴邊,她倆更是吃吃喝喝來者不拒。

  此一時分,金玉滿堂樓的一樓大堂上正熱烈進行著宴客品藝的各種項目。

  謝馥宇已連看幾日,內心自有偏好,最後這一天的品藝倒沒有太多遺憾,卻有種隨遇而安、大事底定之感,所以她沒有像昭樂公主和傅柔綠那樣攀在二樓欄杆,猛往底下的舞臺撒錢投花。

  她眨眨迷蒙雙眸,沖著上樓來探看她的明錦玉搖頭直笑,「沒醉沒醉,小爺千杯不倒,明老闆是知道的呀。”嘴上說著自個兒沒醉,卻一把按住明錦玉持帕子的柔美,貼在頰面上蹭啊蹭的,歎道:「明老闆可真香……真香啊……”完全就是借酒醉吃姑娘家豆腐的登徒模樣。

  明錦玉笑樂了,大膽推開她的臉兒,嬌嗔道:「縣主較奴家還香呢,是自然散發出來的體香,您自個兒都沒察覺嗎?”

  謝馥宇咧嘴又是一笑,被推開臉後她斜靠在二樓鄰街的欄杆邊上,才欲再道,眼角餘光掃到一抹可疑且可議的景象。

  她憑欄而坐,垂眼便能覷見樓底下人來人往的繁華光景。

  她看到某位世子爺下了大馬車,撩袍踏上金玉滿堂樓的石階正要踏進,她雙眉飛挑,電光石火間思緒運轉飛快,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昭樂和柔綠藏起來為妙……但,不知打哪兒來了個不長眼的,一名年輕男子快他一步踏上金玉滿堂樓的門前石階,將他生生攔下。

  「安王世子爺且留步。”

  年輕男子出聲一喚,身旁的六名隨從立時將正欲進金玉滿堂樓「逮人”的傅靖戰團團圍住,此舉使得周遭眾人不禁側目,待瞧清局面,聰明的自是紛紛退避開來。

  謝馥宇心下驚疑,不禁探身再看,耳中所聞、眼中所見皆令她瞬間火氣大爆。

  那年輕男子與傅靖戰離得甚近,舉手一探就要撫上傅靖戰的臉。

  「世子爺這模樣生得可謂俊朗無端,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眉宇間英氣勃發,一張涼薄唇瓣卻齧柔意,無情與多情皆耐人尋味,恰是最合在下胃口。”說著,指腹碰觸到那略涼臉膚,仿佛無比深情道:「要不,世子爺就從了我,隨我走吧?”

  啪!

  年輕男子朝傅靖戰伸出的那一隻「魔爪”,被謝家小爺狠狠又狠狠地拍開!

  謝馥宇這一招「從天而降”,二樓欄杆邊上迅速探出好幾顆腦袋瓜,有喚「大哥”的,有叫「世子爺”的,更有嚷著「大姊”和「縣主”的。

  她無暇理會樓上那幾人,擋在傅靖戰身前,雙眸只管盯著年輕男子。

  此際近距離一看,才知這人生著一張西關域外異族人的面容,深目高鼻,膚色偏淡,兩耳穿孔戴金環,雖穿著天朝男子錦繡常服,腳下踏著的卻是域外人慣穿的勾頭羊皮靴。

  「手不想要了是嗎?小爺我的人你也敢碰?”她雙手授在腰間,偏男款的白色錦袍其實挺低調素雅,但似乎被氣勢一襯,整個人突然「高大”起來,尤其一把流泉青絲還紮得高高,猛一看好像比年輕男子還高。

  年輕男子像是看懵了似,頓了幾息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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