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許卿長安 | 上頁 下頁
五十六


  銀瑤淡靜再道:「我家宇兒體質隨我,無論水溫如何變化,溫熱也好凍寒也罷,只要魚兒能活,她必然能活,鮫人血脈能讓她的體溫適應各地方的水域,所以別惹得她跳海。”

  出身鮫人族的謝夫人,果然是妙人。傅靖戰起身而立,拱手一禮,十分受教道:「夫人的切切叮囑,長安當銘記於心。”

  銀瑤在帝京待了一個多月,直到中秋佳節過後,才隨再次泊進帝京碼頭的漕幫大船返回東海。

  謝馥宇捨不得跟娘親分離,但銀瑤鮫人的體質無法長久待在陸地,大海始終才是她的依歸。

  離別前,母女倆猶有說不完的話,謝馥宇暗自盤算著,為了傅靖戰即便將來需長居帝京,至少每年都得回東海探望娘親一趟,又或者再將娘接來小住。

  謝馥宇不知道,當她送娘親上漕幫大船的那一日上午,當天下朝後被皇上留下來議事的傅靖戰一顆心宛若被擱在火盤上煎烤。

  他前一晚去到石橋巷那兒蹭飯,已親眼目睹謝馥宇對她家阿娘是如何依依不捨,他也想相信謝馥宇絕不會再輕易棄他於不顧,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此話誠不欺我,他就怕她的「送行”最後演變成「同行”。

  出了宮已過午時,他快馬加鞭趕到石橋巷,直到看見她在小敞廳裡教珠兒和小樹兒練毛筆字,他內心難以言喻的焦急才得以平息。

  話說自從謝馥宇應允與他在一起,直到銀瑤起身回東海的這一個多月,傅靖戰三天兩頭往石橋巷這兒跑,但許是因為有銀瑤這位長輩同住,他從未留宿,曾有一回忍得著實難受,只得把謝馥宇「綁架”到柳湖畔的風起園,兩人關在自個兒的小天地裡又是一番纏綿旖旎。

  中秋過後的某日,謝馥宇終於備好佳禮,鼓起勇氣正式登門拜見安王爺。

  一馬當先跑來王府大門口迎接她的是傅柔綠,而傅靖戰則尾隨在妹妹身後。

  謝馥宇的一條胳臂完全被姑娘家霸佔,傅柔綠挽著人兒往府裡頭帶,一邊還嘰嘰喳喳說個沒停,讓兄長只能跟出來再跟進去,半句話沒能插上。

  安王府正廳堂上,謝馥宇玉挺身姿,朝坐在上位的主人家圈臂作禮,深深一揖。

  當慣了閒散王爺的安王爺較幾年前更加心寬體胖了些,五官依然英俊好看,就是下巴多了一層,與傅靖戰相似的眉目不見英氣,取而代之的是慈眉與善目,笑起來樂呵呵的,竟頗有笑彌勒之相。

  此番登門造訪,謝馥宇備上的禮品大多是東海一帶的上等土特產和當地美酒,剛巧漕幫大船來了一趟,把好貨都捎帶過來,她裝載整整一車直接送至安王府。

  安王爺一生富貴,當年為避開皇位鬥爭又讓自個兒非常認真地吃喝玩樂,如今當真是懂吃懂喝懂穿也懂玩,還有啥稀奇玩意兒沒見識過?

  所以說,與其送上貴重物品倒不如真心挑點能滿足口腹之欲的好貨送上,這樣還實際些。

  她此舉確實一舉中第,尤其是那十數應老酒佳釀,讓富富態態的王爺一雙善目瞬間都能發出銳光。

  另外她還給傅柔綠買了些適合小姑娘家膚質使用的胭脂水粉、體香膏,以及幾件飾品,當然不是她自個兒去買,而是相請了明錦玉這位「大師”作陪,一家家鋪子精心挑選。

  豈料「大師”太過堅持,當真花了一整天在挑選女兒家的玩意兒,挑到最後謝馥宇簡直欲哭無淚,但今日目睹傅柔綠收到禮物時的開心模樣,感覺被明錦玉牽著鼻子走,忙了一整日也算值得。

  落坐後,正廳堂上一頓寒暄,她對安王爺有問必答。

  綺園的抄手回廊上掛著兩個大鳥籠,養著幾隻啼聲格外好聽的小黃鸝,鳥啼聲隱約傳來正廳這兒,於是安王爺心血來潮,招她到綺園一塊兒逗鳥,還特意不讓自家世子爺跟來,連傅柔綠都不讓跟。

  傅靖戰之所以乖乖聽話沒有跟上,是因謝馥宇給了他一記安撫的眼神和一抹微笑,仿佛無聲保證著,她能應付一切,要他信她。

  結果陪著王爺逗黃鸝兒,聽他如數家珍地介紹那只是「金衣公子”、這只是「明煙小仙”,正斂羽整理的那只是「銀箏玉女”,還有能高音顫顫的那只是「青雲仙客”畫又等等,如此逗啊逗的,她聽得都有些入迷。

  突然安王爺來了二記轉折,徐聲若歎,「本王這會兒總算瞧明白了,原來這些年,長安一直在等你。”

  謝馥宇手中的逗鳥棒險些被小黃鸝咬了去。「王爺……”

  安王爺兩手一攤。「本王是拿咱們家這位世子爺沒轍了,他母妃走得早,本王又是個懶散過日的,這王府裡他才是真正掌事之人,他想幫朝廷、幫百姓做事,我阻不了他,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硬頂著不肯成親,本王同樣無能為力,就連太后、皇后幾次有意為他指婚,都被他一一攪黃,本王都要信了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說安王世子爺喜男不喜女……”

  「王爺莫要信那傳言,長安對我說過,他不愛男子亦不愛女子,他只愛……呃……”太急著為傅靖戰說話,結果最後一句道不出口,臉蛋倒紅了。

  安王爺歪著腦袋瓜好奇地看她,這下子聽出端倪也瞧出端倪,「呵呵呵,原來如此,本王的世子不愛男也不愛女,他只愛你。”略頓,笑著自言自語。「沒想到這小子表白起來還頗強而有力,像他老子,挺好。”

  謝馥宇這會兒當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安王爺此時將逗鳥棒豪邁一拋,候在幾步外的家僕眼明手快接個正著。

  他一手授在寬寬的腰上,一手搭上謝馥宇的肩頭拍了拍,殷殷勸導,「遇上男變女之事,如今看你似都看開了,還在外頭闖蕩多年才回來,本王看你也是自由閒散慣了,這真性情跟本王挺厶口拍,咱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絕不會把你綁死在這座王府裡,反正王府中饋自有專職之人管著,若天塌下來就給高個兒的人去頂,咱們知人善任,樂得輕鬆自在,所以啊——”

  ……所以?她實沒聽明白安王爺究竟想表達什麼。

  「所以啊所以,你就快快給咱們家長安一個名分吧。”安王爺一臉鄭重,連雙層下巴都似如來般的莊嚴法相。

  「在回廊上逗鳥那時,我爹都跟你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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