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樓臺我的月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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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怕她名節受損、姻緣路斷,他半真半鬧道:「屆時,我可以娶你為妻。”今日他依然半是真、半是鬧,說著要跟誰湊合成對的話。 見他那模樣,心裡當真一陣陣地鬧,想著「鳳寶莊”苗大究竟想要怎樣的女子為妻?他怎不好好為自個兒說一門親?他不能拿這種事鬧姑娘家呀! ……莫非,真心悅素姐? 但不成的,素姐不成的,素姐她……不成的…… 如何不成?她説不上來,只覺苗大爺若情系素姐,定然要傷心難受。 「咦?好好的怎哭了?”朱夫人指尖被溫淚弄濕。 「娘啊……”朱潤月撲進娘親懷裡,像個小娃娃,摟著阿娘略豐腴的暖軀,臉蛋蹭啊蹭,把眼裡莫名其妙滾出的濕潤全給擦去。 「欸欸,到底怎麼了?娘瞧瞧。” 「沒……沒事……真的。娘讓我抱會兒,沒事的。”就是心亂、腦子也亂,就是……想哭罷了。 朱夫人低低歎氣,沒再勉強女兒,就摟著、撫著,許久許久才聽見她道——「盧家老太爺特地讓保媒的人來請期,說是該敲定時候了,保媒的人取來的紅箋上已列出幾個黃道吉日,你爹瞧著好,想答應,畢竟再如何不舍,也不能總留著不嫁,婚期就訂在半年後的中秋過後……可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象與她又相熟,像無不好。 訂親雖早,但拖到她這年歲才出閣,算是晚了,只是……她腦袋瓜當真亂到不好使,聽到盧家詢問婚期,她僅想著—— 她若嫁出這座廣院,嫁出「崇華醫館”,嫁得離苗大爺遠了……往後誰來替他正骨保養、針灸藥洗?誰來盯他保暖養身? 「江南藥王”盧家與「崇華醫館”朱家的婚期在春花正盛的三月時正式敲定,婚期在秋天,才剛定下,事便傳開了。 朱大夫家嫁閨女。 這陣子,踏進「崇華醫館”大門的可不只是求診的病患,一些受過朱家恩惠的百姓們全攜禮上門道賀,要不就是大嬸、大媽、婆婆、小娘子們過來一起繡喜幛、錦衾等備嫁物件,弄得整座廣院裡裡外外鬧到不行,朱大夫成天樂得眼彎彎,笑到嘴快咧到耳根後。 倒是待嫁的朱潤月淡定一如往常,甚至靜了些,旁人瞧著還道她是害羞了。 朱潤月確實挺忐忑,卻跟害羞無關,而是今晚她又溜出廣院,走在通往「鳳寶莊”東院的湖邊土道,這是自她婚期敲定後,頭一回與苗淬元見面。 二月將盡時,他走了一趟江北,「鳳寶莊”的鋪頭和莊子需他親自過去理事。 臨行前她替他診過,朱家正骨術施在他身上,已不像一開始那樣足整得他涕泗縱橫。 如今他胸擴背正,胸悶肩緊的狀況自然不藥而癒,所重的就是平時保養。 她為他備了參糖和老薑糖,另外還備上好幾帖藥,囑咐慶來每三天熬一帖給他飲下,私下更拜託老金,請他多盯著他家主爺做好保暖功夫。 而她是今日聽人提及,才知他前兩天已返家。 他回來卻沒捎來半點消息,也沒讓老僕或小廝過來知會,是否讓她上東院為他看診……心七上八下吊著十五隻水桶似,晃得人不安啊。 頭一甩,不管了,她背起小醫箱,也不必等人來請,打算自個兒送上門。這條湖邊上的小土道,她光明正大走過,偷偷摸摸走過,是熟得不能再熟。今夜月華清明,沿著湖畔灑落點點瀲豔。 天上有光,湖上有光,將原本幽暗的前路照出漠漠之色,這漠漠夜中,一道長身仿佛隨風而來,落進她眸底。 她頓住腳步,心跳略急,看著青袍散發的苗淬元朝自己走來。 男人那模樣,袍子前襟微敞,腰帶松垮,像洗漱後準備上榻安寢了,突然興致一起,趁月光盛美又溜出來胡走。 哮喘患者在深夜或清晨時候,可在偏寒戶外鍛鏈呼吸吐納,她家阿娘用這法子練氣,苗淬元後來聽她建言,亦時不時鍛鏈自身,但在做任何事之前,第一要緊就是保暖!這是最最緊要的事,除了保暖,還是保暖! 他是要讓她叨念幾回才能刻骨銘心地記住?! 火氣揚起,她幾個大步迎上,劈頭就念—— 「衣袍不整就算了,連件披風或薄裘都懶得帶上,你這人到底……苗大爺,你、你還飲酒了?!”濃濃酒氣撲來,驚得她雙眸瞠圓。 像為她的提問作答似,苗淬元遂抬臂露出挽在袖底的一隻小壇。 他沖她咧嘴,隨即以壇就口咕嚕咕嚕地吞,就見那仰起的頸子,喉結上下滑動,一下子已連吞好幾口下肚。 「苗淬元你發什麼瘋?” 哮喘尤其忌酒,酒為發物,喉、肺、腸胃皆可能禁不住刺激而發作,一旦咳起,極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朱潤月丟下小醫箱,上前跟他搶酒罈,邊搶邊罵,氣到實在出氣多、入氣少,臉蛋紅通通,像哮喘可能發作的那個其實是她。 身子沒他高,手沒他長,力氣沒他大,若非他主動鬆勁,她根本構不到,但搶到手又怎樣?罎子裡早都空空如也,酒汁全灌進他肚腸裡。 「你幹什麼這樣?!”她跺腳,洩恨般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豈料他竟順勢朝她倒下。 「苗淬元?!”她嚇得趕緊拋掉酒罈,展臂想將人撐住。 他完全沒想站穩,好像摔了便摔了,結果是拖著她跌在一塊兒。 邊上坡斜,他又是個不讓人省心的,都倒地還要翻兩圈,兩具身軀只得糾纏著往土道下的草坡滾落。 朱潤月的叫聲全梗在喉頭。 幸好勢子很快便止住了,沒滾得她頭發昏,只小小受到驚嚇。 眸子陡張,一張月光鑲邊的清俊面龐近在眼前,他長髮如扇披開,染醉的雙目似綻桃,翹翹嘴角又是那抹只沖她現出、流裡流氣的笑。 「大爺我心情好,就不興我醉一回?”他嗓聲微啞。 朱潤月抿起嘴,心底鬧。他這模樣哪兒是心情好?她瞧著只覺難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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