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樓臺我的月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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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好好說話,別想唬嗦誰。”她繃起臉瞪人。 姑娘家發火的臉蛋落進某位大爺眼裡,是如此這般的可愛,正因可愛,撩得一顆心如在火上煎熬,怎麼翻騰都痛。 苗淬元笑微微,啞聲又道:「大爺我心情糟,就不興我醉一回?” 朱潤月好半晌無話,眸光在他五官上梭巡,竟看得眸底發燙,鼻腔莫名的酸。「相往一場,也算知交,不問我為何心情糟嗎?”他問。 她咬咬唇。「……大爺江北之行,遇難事了嗎?所以不痛快……” 她的話惹他笑深,桃花眼睛慢悠悠眨了眨,在慢悠悠搖頭時,一扇青絲沾了夜露與草屑,玉顏仍乾淨無瑕。 他慢悠悠答—— 「我十八歲時曾見一抹月光,瞧著很是喜歡,為挽留那道風景,我試著把樓建得高高的,建在近水的地方,於是每夜每夜,月光投映水面,與我相近相會……我以為,或者有一日它會從那水面挪啊挪,改而落在我懷裡……然,想歸想罷了,月光總寧靜無語,近水樓臺不一定先得月,因為打一開始就遲了,想過要奪取,可若真縱心妄為,又怕毀了我與月光知交般的情誼……” 頓住,他仿佛將她看癡,月光落在深瞳跳動,明滅盡是不悟的執迷。 「你哭了……朱潤月……你哭了……為什麼?”喃喃問,他探指碰觸她一雙已成淚泉的眸子,她墨睫掩下,兩行溫熱順著勻頰落得更凶。 朱潤月沒答話,兩手抵著他的胸膛就要撐起。 壓在身上的柔軀一動,似欲離去,苗淬元想也未想亦跟著動。 「別走!”他胡亂喊出,廣袖驀地纏上,將那具溫暖嬌柔的身子緊緊合抱。「苗淬元?啊——唔……” 驚呼聲瞬間微弱,朱潤月只知自己突然從趴俯的姿勢變成仰臥,男人摟住她一個翻身,把她困在身下。 她啞了般發不出聲音,是因他的頰正貼著她的。 兩張臉離得太近太近,毫無縫隙,他的發散在她面上、身上,像也拂過心間。不是沒與他親近過,推拿或正骨時,肢體碰觸實為尋常,但從未如此時這般,仿佛他的心疊在她的心上,胸中每一記鼓動都深深遞進她體內,她四肢不禁僵麻,耳根火燒似發燙。 無法瞧見他面容,男人貼著她胡蹭,略灼的氣息帶酒香,低語—— 「別走,朱潤月……” 嗓聲幾乎貼著她的唇逸出,她悚然一驚,血氣往腦頂上沖。 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她使勁一推,驟然掙開醉酒的男人。 他狼狽,她更狼狽。 不敢揚眸去看,朱潤月踉蹌爬起後便往土道上跑,踩得一腳高、一腳低,才上小土道,不及站穩,便與苗家老僕打了照面。 「呃,姑娘……”老金提著燈籠夜裡尋爺,該是瞧見什麼了,喚聲有些遲鈍。 朱潤月又羞又驚,一時間說不得話,僅低眉微一頷首,隨即旋身往廣院飛步疾走,走得太急,竟連寶貝小醫箱也忘記摶回。 奔回自家醫館,奔回自個兒閨房,窗外月色依然皎潔,她臨窗愣坐,望著那抹玉潤月色發呆……久久沒能回神…… 直到她記起寶貝小醫箱時,天已魚肚白,才驀然驚覺自己竟一夜未寢。 她再次溜出廣院回到「出事”的小土道邊,醫箱已然不見,誰拾了去,她簡單能猜想到,卻不敢堂而皇之登門去取。 她是怎麼了? 而苗家那位大爺又是怎麼了? 怎麼像有些亂了套,不著邊啊…… 放縱飲酒的苗大爺被姑娘家一把推開後,四仰八叉地倒在湖邊草坡上。 老僕找到他,之後與同樣出來尋爺的小廝一人一邊將他攙回「鳳翔東院”。 醉酒又滾草地,夜露亦重,遂弄得他衣袍淩亂髒汙,讓老僕和小廝著實忙亂一陣才幫他打理好,送他上榻。 夜深靜,很晚很晚了,呵欠連連的慶來將房中收拾過後,被老金趕去睡覺。老金不是不困,是內心壓著事,不吐將出來怕是不成。 「大爺,飲酒傷身啊,您這身子更得忌口,不好這麼折騰的。”歎氣。 錦榻上,躺得四平八穩、兩手交疊擱在腹上的苗淬元,聞言徐徐睜開雙目。 鬧過一場,酒氣像散去不少,醉不去也睡不穩,他淡淡勾唇,似苦笑—— 「確實不好折騰……往後,不會了。”就醉這麼一回,在今夜。 因為醉酒,所以滿口胡話,即便對姑娘說出不該說的,即便姑娘因他的舉措而驚哭,始作俑者酒醒後忘卻一切也是該當,往後若再見,他是能裝得雲淡風輕的,仿佛事不關己,亦不關她。 酒雖穿腸物,渾教是醉,不過三萬六千場,他今夜是使了一場罷了…… 「還有——”老金低咳兩聲清清喉頭,口氣更沉,沉到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氣味。「那個……趁著酒醉,裝瘋賣傻地去糾纏人家姑娘,實在太不對……酒品不好、亂發酒瘋的男人最要不得……” 突然挨老僕狠刮一記,苗大爺淡凝的臉上極快刷過什麼,像是近乎心虛的神氣。 他乾脆閉起眼,不答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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