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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她頰面浮紅,很認真頷首。

  「……我明白了。你的病讓我來治,你既願信我,我定當卯足全力。朱家家傳的正骨術,我會仔細再練,精進再精進。”

  我把全套做完,會讓你很舒服很舒服的……

  你放輕鬆,不要抵抗,真的會很舒服……

  苗淬元的思緒又亂亂飛轉。

  發病時,身子繃得難受,腦子昏得可以,還是深記著她那時勸哄的語氣。該要指責她把他整得那樣慘,但光想著,熱氣就一陣陣竄出。

  再見她笑,潤頰也有與她娘親相似的酒渦,她的五官雖沒有朱夫人細緻,但清美中有股沉穩氣質,眼神尤其澄正,一對上眼,他的心濕淋淋又熱烘烘,這一下子濕、一下子熱,明還能問什麼罪?

  突然——

  「對了,還有這個!欸,險些忘了呢。”

  朱潤月從袖底暗袋掏出巴掌大的綢布包,揭開後遞上。「這是要給你的。”

  細緻方綢裡包裹著兩顆潤白珍珠,在苗淬元見識過的奇珍異寶中,這兩顆珠子的成色算不上極品,但渾圓碩大如桂圓,倒也搶眼。

  他眉峰迷惑地攏出川字,長目眯起的樣子令她暗暗有些發笑。

  她深吸口氣,正色道:「這是我昨兒個從木箱底翻出來的,便隨身帶著,想著若遇上你,要把這一對珍珠給你。你『鳳寶莊』產出的那條雲錦帶樣版,總之是救不回來,我爹嗯……已經把它剪成兩段來用,當真救不回了,還有那根鈍尾簪,聽你那麼一說,確實已不能送出。”潤顏靦覜——

  「仔細想想,我身邊就數這對珍珠最值錢。這是幾年前一名富貴人家的病患送給我爹的診金,爹給了我,說是當作壓箱寶。”抿抿唇,沉吟了會兒。「唔……可能還是抵不過大爺的雲錦帶和鈍尾簪,但這真的是我手邊最值錢之物了。”

  見他不動不取,她心裡有些慌,畢竟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彌補。「你、你拿去啦。”她乾脆一把扯起他的袖,把整坨方綢連帶珠子塞進他手裡。

  就這樣。她瀟灑揚眉。

  她這樣,是要他怎樣?苗淬元心頭鬧得厲害。

  調息,輕咳,他嗓聲略啞,慢吞吞地問——

  「既是壓箱寶,說白了,也就是雙親為你備的嫁奩了?”

  朱潤月撓撓臉,低應了聲。「雲錦帶和鈍尾簪的事,我沒讓雙親知曉,至於少了這對珍珠,我想時日已久,嫁妝木箱裡放了什麼,爹娘該也記不得才是,反正派不上用場,珍珠跟著我怕要蒙塵,還是你取了去,物盡其用才好。”

  他瞳仁湛動。「何以見得派不上用場?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添妝添箱再好不過,你尚未出嫁就想散盡妝奩,有你這麼敗家的?”

  「嗄?”眨眨眸,被念得一頭霧水。

  苗淬元收攏五指,方綢在他掌中包起,珍珠被他輕且穩地握住。

  左胸評然,一泉火熱噗嚕嚕直湧,他五官略繃,很勉強才從容又問——

  「還是說,你覺自個兒嫁不出去?”

  「……呃?”

  他十分明理般點點頭,俊頰卻紅得可疑。

  「你一開始是為娘親的病才習得整套治哮喘急症的手法,包含針灸、推拿與正骨術,而你應承我,今後我這病全由你治,雖說醫家與病家之間的關係再單純不過,但你畢竟是女兒家,為行醫壓在男子身上又扳又整,對你的名節必定有損。”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是替她的閨譽擔心嗎?

  「以往爹允我幫忙推拿或正骨的病家都是婆婆、大娘或小娘子,有時也幫老伯或大爹們整整肩臂或膝腿……你是特例,急症暴起,若不能儘快抑下,後果不堪設想,什麼……壓在身上又扳又整的,也是無可奈何。”她原本坦蕩蕩,說著說著,喉兒竟有些發燥。

  「如此說來,我是唯一損你名節之人?”

  呃……沒那麼嚴重啊。朱潤月有些無言了。

  苗淬元舉目望了眼泛春光的湖面,仿佛這悠閒午後就適合如此悠閒胡聊。

  「你放心,『鳳寶莊』苗大或者是錙銖必較的生意人,但絕非嘴碎之徒,你我之間的事,我不會說出去。”他淡淡又道。

  她和他之間不過是醫病關係……不是嗎?朱潤月又撓撓臉。

  見他遠放的目光若有所思,眉間與嘴角微繃,挺為她名節之事煩心似,她才想開口跟他說,說她不在意,請他也別往心裡去,到底是為了治病。

  然她甫掀動唇瓣,他目光已調回她臉上。

  她心裡一咯噔,因他垂眼看她的表情頗有睥睨神氣,但瞳仁裡好似淌著流火。

  「苗大爺……”她臉上沾了東西嗎?

  「只可惜,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低聲道。

  「什麼?”

  「若然因我之故,使你名節有損,以至於乏人問津,無法可嫁,朱潤月……”

  「……嗯?”

  「屆時,我可以娶你為妻。”一錘定音。

  朱潤月耳中嗡嗡響,腦袋瓜瞬間凝滯。

  近在咫尺的男子面龐,膚色好像深紅了些,尤其那雙耳朵,紅得幾欲滲血……苗大爺臉紅了,卻要裝成很無所謂的模樣,而她是瞧出他臉紅,結果莫名其妙也跟著紅了臉。

  事情莫不是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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