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樓臺我的月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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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中箭哀號。 她被對方暴起的瘋勁猛地一推,腳下踉蹌。 她自然是要叫!怎可能不驚叫? 因為栽跟頭栽出大窗外,人直直往底下摔了! 「朱潤月!」 她看到苗淬元驚愕的表情,看到他拋開長弓朝她展袖。 她腦中一片空白,人已重重地墜進他懷裡。 然而老天爺仿佛還沒玩夠,她是被抱住了,但抱住她的苗大爺八成被撞得太用力,換他腳下不穩,本能地往後急退欲要卸勁。 「姑娘!哇啊!大爺啊——」 她聽到老金驚呼,尚未弄清發生何事,人又被拋飛。 她被老金手中的長棍當空一挑,這才頭上腳下攀住船舷站妥了,而那個接住她之後又及時將她拋飛的男人…… 砰—— 一聲大響,水花濺得老高。 苗大爺被她撞得落了湖! 萬幸! 苗淬元雖墜進湖裡,呼吸吐納間,已靠自個兒泅出水面。 苗家人手拋下繩梯和長索,很快地將年輕主爺重新拉上舫船。 之後烏篷船隊輕易攻破板船築起的防禦,苗淬元這邊的援手一至,漸明朗的戰況更是呈現一面倒的態勢。 此刻已是中夜,月華上天頂,亂事甫定的湖面上,六艘損毀嚴重的板船被綑作一串,打算全數拖回邊上。 落網的湖匪四肢遭綁縛後,被分作幾批帶上烏篷船。 自苗家大爺落湖,到全身濕淋淋回到船上後,人就一直待在舫樓上。 他其中一名手下聽令,接管舫船上一切調度,並迅捷將消息彙報上去。 朱潤月看他的老僕、小廝和手下們來來回回上下木梯,不禁想,他何不乾脆點窩在一樓敞廳,省得大夥兒上下奔波,但又想,他大爺全身濕透,要他在一樓敞廳大大咧咧地更換衣物,是有些為難吧。 他忙他的,朱潤月也沒讓自己閑著,雙方刀刃相接,豈有不受傷之理,一些輕傷或並無立即喪命危機的口子,她先暫放,而那些傷口深、血流不止的全被她視作重中之重,首要處理。 幸得只有五人刀傷見骨,且都傷在四肢和肩背,她撕下傷者的衣袖或衣擺結成條狀,以祖傳手法止了血。 幾個圍觀的漢子紛紛掏出隨身的金創藥粉、藥膏遞來,種類繁多,這又勾起她興趣,不禁追問著這些藥粉、藥膏的來處。 「這娃兒倒也有趣。」舫樓上,一戰之後前來商議後續安排的寒春緒將窗板推得更開些,隨即雙臂又慣常地交盤在胸前,歪著滿頭白髮的腦袋,挑眉盯著被大小漢子圍著說話的小姑娘。 苗淬元已換下濕衣,髮絲雖打散拭過,仍無法完全擦乾。 他將窗板「啪」地一聲再次拉上,像一頭濕發吹不得夜風,又像有意擋住寒春緒興味盎然的目光。 「別招惹她。」他語氣淡淡。 「噢,為何?」 「她跟我還有得玩。」話一出,苗淬元眉峰微蹙,似覺自個兒說得古怪,又見寒春緒濃眉挑得更高,面上竟隱隱發熱。他清清喉嚨,鎮定解釋。「我是說,她已招惹我,總得待我討回公道。」 寒春緒點點頭,嘿嘿笑。「咱懂了。她招惹你,你跟她玩,姑娘是你苗大爺瞧上的,旁人莫動,是不是這個理?」 苗淬元端定坐著,遭了調侃亦不自亂陣腳,僅徐慢地換了個話題—— 「既已無事,寒爺是否該退了?我二弟在湖西白蘆蕩恭候閣下大駕,等著接手這一群黃幫湖匪。你將人交出,由我二弟聯繫官府那邊,『千歲憂』的人馬便可化整為零避開官府兵勇,你無事,我苗家『鳳寶莊』也可高枕無憂。」 寒春緒大掌挲了下俊鼻,笑得甚燦爛。「退,是該退了,換姑娘跟你玩嘛。」片刻過後,圍在舫舟四邊的烏篷船在「千歲憂」一聲令下,從湖上退得無影無蹤,連破損的板船也一併拖走。 朱潤月望著清光曳漾的湖面平波,實難想像不到半個時辰前這兒還一片動盪,此際卻寧和得出奇,月光一路照拂,血味終是淡去。 大功告成,舫船上不再興歌作樂,苗家人手各司其職,連那名少年小廝也沒跟在主爺身邊伺候,而是被遣了來,隨其他人一塊兒收拾打鬥過後的甲板和敞廳,她聽到旁人喊他「慶來」。 另一端,主軸大櫓出了點差池,幾人忙著修繕,苗家老僕對木工很有兩把刷子似,幾個人全圍著老金詢問意見。 又另一端,有人正下水察看船身、船底,連差點遭湖匪鑿洞的地方也在確認需不需立即修補……朱潤月環顧周遭,像沒她能幫上忙的,想了想,臉不禁一抬,朝二樓大窗看去。 窗是合起的,窗板上不用窗紙,而是在窗框間繃著薄透且柔韌的絲綢,此時,一抹挺脊端坐的身影靜謐謐拓在絲綢窗面上,仿佛散發。 ……也是,他髮絲盡濕,是得散開拭幹。 雖說攪進這一場誘敵之局,她有點無辜,但一開始確實是自個兒求著上船,而苗淬元也確實救了她,最後還因她落湖…… 欸,兩人「前怨」未了,又生「新恨」,實在頭疼。 但不管如何,是該當面道聲謝的。 內心再歎,她鼓足勇氣,硬著頭皮將腳步拖上二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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